不正常人类

个人日记

1985年,小学一年级,
我们背着军绿书包,被父母送进了同一扇大门,
在家长看来,孩子上套了,要受教育学文化,
而在我看来,哥们终于走上社会,开始出来混了。

出来混很难,要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怎么体面地撒尿,
有不少同学在学校尿了裤子,脸憋通红,死活解不开裤带。

第二要学的,是知道谁是老大,哪股组织比较有势力,
否则,会死的很惨。 

初来乍到,在学长凶恶的注视下,我略带恐慌,
低着头上学,直到低着头放学回到家,才能长出一口气。

但不是每次都那么好运气,你总有机会被大孩子逮到:
“站住,说你呢!”
“干啥?”
“兜里有钱的没?”
“没有”
“以后带点,再问你还说没有,就揍死你!”
“你别打脸……”

我姐跟我在一个学校,比我高几届,是她们班班长,
我受了欺负,跟我姐说,她会派班里的男同学过来调查:
“是他劫你不是?”
“是,还有他、他、他!”
“好,你上课去吧,别管了!”

我走以后的事,不用想也知道,
连打带吓唬,几个坏小子再见我,就跟见了瘟神一样,远远躲着,
我算在“江湖”立住了脚,没人敢劫我要这要那了,
反倒是我,开始小试牛刀,劫这个,劫那个。

出来混没人罩是很惨的,特别是长得跟豆芽一样羸弱时,
不打几场胜仗,很难受到尊重,但真打,未见得次次得胜。

我姐毕业以后,我的靠山倒了,没了背景,余威撑不了几天,
只能靠自己,打架不行,就加入了帮会,
当然,所谓的帮会,只是一群坏同学自筹自建自己命名的。

我学会了通过立场和站队,借势谋求自保,
也就是从那时开始,我对世界的认知,开始变得不正常,
对力量的崇拜和敬畏,变得无以复加。

小学六年,就这么一点点过来了,再往后就是不断升级,
直到94年初中毕业,才对混社会有了些自信。

九年义务教育,唯一学到的道理,就是混社会,要看淡生死,
看淡了生死,算不算不正常?

今儿不是写小说,也不是编故事,只是昨天同学聚会的一点感悟,

昨晚接到小学同学电话,说遇到一个毕业就失散的小学同学,要聚,
掰指头算算,二十多年没见,心里透着那个亲,
见面一拥抱,话题立刻回到了80年代。

很多人觉得奇怪,你们小学同学咋还能在一起玩,
殊不知,共同的经历和故事,让我们再见,就如失散多年的兄弟,
感情深不深,都源自被时代捆绑的共同命运。

我们都成了半大老头儿,年轻的锐气藏得一点不剩,
掀起衣服,展示身上的刀疤,讲述那些年,跟死亡擦肩的丰功伟绩,
给小学的班主任打电话,给小学的同学打电话,不断恢复记忆,
直到喝的不省人事。

今早起床,从1985年切换到了2015年,一切回到原点,
我突然醒不过神来,那些岁月跟假的似得,在脑子里疯转,
半个月来构思的小说,也被这回忆打的七零八落,

小时候究竟是上学去了,还是当混混去了?

有位朋友,老郑州,年纪比我大一轮,
他们的当年,可比我们猖多了,03年枪毙的那一批,就跟他们同龄,
他们常在一起玩,但庆幸没牵连,
而那批人,被定义为建国以来,河南最大的黑社会犯罪。

他们会用纯正的郑州土话讲述当年,
讲当年那些疯狂的经历,和重口味的故事,
因为故事的主角,都在一座城市真实存在,或者说存在过,
而那些在故事里侥幸残存下来的人,
如今,都是社会的主角,英雄般享受着财富和荣耀。

这些现实,很值得玩味。

如果有一本书,叫郑州黑道编年史,那它必然也是一本成功学巨著,
因为,所谓的黑社会,都充斥着名誉、地位和财富的争夺,
杀戮因欲望的强化而引发,这跟成功学异曲同工。

人性中的贪婪和狠毒,在不穿衣服的情况下,会变得一览无余,
如果穿上了衣服,你就不知道它在何时何地发生,
但并不意味着不发生,只是发生的隐蔽,你浑然不觉,
从这点上来说,黑社会更本质,更真实,更纯粹。

如果我问你,社会是黑的还是白的,二者必须选其一,
你年纪越大,经历越多,这问题就越回答不上来。

我写张小庆的时候,不少人认为我或多或少参与过非法活动,
理由是,没有感同身受的经历,这些黑事儿是编不圆的。

拔气门芯卖钱算不算?偷盗销赃一条龙,但数额不巨大,不够量刑,
那劫道抢小孩钱算不算?恶意侵占、伤害他人身体,但那时咱未成年,
还有好多坏事,保不齐你小时候也干过,

要这些账认真算算,咱可都是在逃犯!

别人不说,如果你跟我同龄同班,就不会有这些疑问,
那些坏人和黑事,从小学开始就每天在眼前发生,根本用不着以身试法。
写出来?更用不着去费尽心思的编造。

而目睹和经历那些,也间接和直接的造成,我们的人格里黑白不分,
侠肝义胆,梁山情怀,渗透到我们的言行举止,和对事物的看待,
大言不惭点儿说,我们更尊重江湖和人性的规则,而不是法则,
但对于法则,虽不尊重,却怕的肝儿颤。

不信,你问问那些幸存的梁山好汉。

说白了,小时候个顶个胆儿大的,现在个顶个胆儿小,社会给吓的。

喝酒时,我问老同学:“你现在怎么样?”
他说:“做点小买卖,妻儿老小,过小日子”
你难以想象,二十郎当岁就提刀收保护费的主,
现在做点合法小生意就一脸满足,

脸上还得配着字幕,黑体字加粗:平安是福。

爆脾气没了,侵犯性少了,一脸慈眉善目,
但言语间可以听出来,那幅骨头还在,
大家不约而同的都被软化了表皮,增加了宽容度,
软的认命认栽,软的像个柿子任人捏,

神话小说里,不管是啥妖怪,最终不都是想修炼成人,越像人越好。

时代改变人,人适应时代,
既然能悲观的看淡生死,眼巴前儿就算受点委屈,也就能挺着活下去,
……这话怎么听都像一个刑满释放人员说的。

我在试想,如果社会没有科学发展观,没有戴三个表,没有先富一部分人,
我们这些兄弟们,该做着一个什么样的中国梦,
会不会像姜戈一样,做一个赏金猎手,纵横在简单的惩恶扬善中,
走向银幕尽头,道义尽头,或被踏在马下,为尊严血染疆土。

每个人都该庆幸,自己没走上违法的歪路,
每个人也该懊悔,年轻时过的太乖太干净,
这话糙,但你琢磨琢磨,理儿可不糙。

当我们心性自由的横冲直闯过,才能体验来自现实的力量,
比如宪法,比如党,比如规则,比如肝儿颤的敬畏,
当你成年之后,规则的空白,会让学富五车的你,同样犯下大错,
但这一错,也许犯一次就宣告小命OVER。

一介草民的痴心和妄想,一个文艺青年的狂念和嗔怨,
在全民雌激素的喂养下,渐渐肥胖,退化,
那股子年轻时的劲儿,和锋芒一起消磨殆尽,

那股子劲儿,就算遇到孙悟空或苍井空,也难再变硬,变大,
能做的唯一,就是忍耐、面对和不忘那些故事。

黑白不分的故事太多,让我忍不住又想写小说了,
因为只有在小说里,才敢掰吃那些扯淡的事儿,
构思了好多框架,却都无法落笔,

有些事能说不能写,有些能写的,又不符合政策,
李莲英娶媳妇,除了尴就是尬。

只有在小学同学聚会的时候,才能找到些共同语言,
脱口而出不避嫌,闭口不谈也能心领神会,
但这种默契感已经越来越少,因为这帮货们,走的走散的散,
想抓一个出来,得全国通缉才行。

我们这样的人没死绝,就注定了有一群不正常的人类,夹杂在正常人中苟且,
没赶上大哥们的狂野年代,也不适应集体装逼的流行,
常常为鸡毛蒜皮纠结,却又对大是大非毫不在乎,
错了又对着,对了又错着,癞蛤蟆趴脚面,不咬人,恶心人。

有人说我负能量,写的日记是,小说也是,
太抬举我了,我只是不太正常,
我不正常,才能衬托别人的正常,
我承认自己不正常,才能在犯错的时候,被认为正常,

正常与不正常,就像社会的黑和白,全凭主观立场。

如果觉得拗口,就请再读一遍。

至于能量概念,上过学的都知道,能量不会凭空被创造或被消灭,
不管是正还是负,人,充其量是个导体,而不是容器,
能量用不完,也绝逼存不住,正负之间,就看导体的内耗有多少,
咱是不是得相信科学?

一个满眼罪恶的人,看世界总是美好的,
一个实心儿纯洁的人,看世界多是罪恶的,
一个正常人类,看世界是模糊的,
而一个不正常人类,却看不见世界,

只看见一个个花红柳绿,又体面又猥琐,又肮脏又纯洁的,
人。

爱正常不正常,正常或不正常,都是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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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评论

悟梵丶

郎哥的文章都这么有意思,值得品味![em]e113[/em]

阿真@理财顾问

小时候学习成绩好没人敢欺负哈,感觉打架斗殴是男孩子的事哈

祥祥妈

忍耐,面对和不忘,[em]e163[/em]

依凡

哈哈,我就记着我小学暑假作业总有几斤麦子。 还有结伴骑着大梁自行车去地里卖冰袋。

快乐小丫

想想小时候,男孩子都曾经有过威胁或受威胁的经历。[em]e120[/em]

香林信步

巅峰与呕心的东西,掏出来都是血淋淋的刺激,在人性面前,就像大冷天撒尿,呼啦啦打了一个摆子,人轻松了,哆嗦了一下。阿郎总是直指人性,多学习了。

创意人生

写的好!感性才是生命的原始血脉!理性人们叫成熟,其实那是社会的面具和通行证。又,小学初中,如果不真实的让感性成长释放,长大了,迟早还的回炉,或者干脆在理性的制约中萎缩固化成为情结,严重了还的看神经类医生的。。。说远了。。。[em]e113[/e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