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楼听风雨

00  第一天，我乔装成一个刀疤大汉在绝涯峰峰下的一个酒肆里，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观察着蝶舞庄的动静。之所以选择这家酒肆，主要是因为蝶舞庄的左寒刀每天下午都到这。要刺杀秦汉必先过左寒刀。我没有见过左寒刀，不知他是不是真如传闻中的那般，寒冰一刀斩，冰封十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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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闭上眼静静的坐，直到我听到一个步履均匀的人上楼，每一步都显得平静之极，仿佛与自然合为一体。我睁开眼，看见一个灰衣的汉子，一双死灰色的眼睛像是一道闪电立刻急射而来，那不是人所具备的眼神，是死神所具备冰冷的眼睛，没有任何生机。我端起酒杯淡淡浅饮，右手只离刀三尺，应变一切变故，这是作为好的杀手不被杀的基本谨慎。他坐在与我对之的桌上，静静酌饮，左手始终握着刀，右手举杯。直到日落，他一共才喝五杯酒，一碟牛肉，身子从末动过。当我发现他握刀的左手的手指只有四指时，我的身心微微一颤，他忽然抬头一望，我举杯的手一抖，险些洒出。我慑住心神，一杯一杯若无其事的豪饮。他的眼神就像一口枯井，深不见底。就像他灰衣下的刀，永远的高深莫测。他微微发出一声叹息，像是对我又像对刀，充满了对生命的婉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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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即离开了酒肆，只留下寒如冰霜的空气凝结在楼中。我打了个寒颤，直到黄昏才默默离去。第二日，我们九大杀手进行了情报分析与分工，以明天午夜一更的三声虫鸣为信号，守在秦汉的必经之路上，全力一击。午夜渐渐要来临了，我俯在蝶舞庄内的假山上已经一天一夜了，一动不动。杀手的行动都是单一的，其他八人早已各自选好绝佳位置。我和左刀右剑三人刺杀秦汉，其他六个分别缠住左寒刀与秦淮风。我抬头望了望月亮，心里升起奇异的感觉，仿佛有一个人透过月默默注视我。我心下一紧，我忽然想到了冷艳非，我握刀的手越来越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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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传来细悉的脚步声，一更已近。一台四人大轿渐现，秦淮汉走在最前面，左寒刀不紧不慢的跟在轿边，每一步都似一个节奏，仿佛是踏在心上。三声虫鸣已响，我就像一根离弦的箭，腾空而出。我的离魂刀已刺死两人轿夫，二刀一剑从三个方向刺进轿内。我看见左刀马无情满头大汗，他的刀生生停滞在离轿的一寸之距，右剑吴影的功力稍逊，竟跌在轿前。我的离魂刀刚刺进轿内就再也无法进半分，前所末有的压力排山倒海般袭来。我被迫退了二步才站定身形，马无情退了五步，每一步都深陷地上。我知道我们都太低估了天下第一高手的功力，我迅速了观察了一下周围，三大杀手的全力一击被秦淮风漫天的剑网封住了，秦淮风自画舫败后精进了不少，我又低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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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即三声惨叫刺破夜空，左寒刀的刀在月色中显得无比的阴森，一瞬间就夺了三条人命。­

“左刀右剑杀了秦淮风。”我断了左寒刀援助的去路。我要以秦淮风的死刺激秦汉，激怒他出手，这样才有一丝胜算，哪怕只是一成机会我都不会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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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离魂刀一息间已出手，划出三十六刀，刀刀断魂。左寒刀的刀也在瞬间出手，溢出冰寒之气，冲破刀影，用刀柄挡住了我第三十七刀。我一招末得手便往后退，离他十米处停，离魂刀仰天而指，遥遥锁住左寒刀，以不变应万变，伺机而动。­

“爹爹，救我！”­

一声惨叫几乎在我停住的刹那呼出，我看见左刀马无情的刀已没入秦淮风的胸膛，也在几乎的一息间，轿顶被冲破，射出一个人影，以肉眼难以觉察的速度扶住倒下的秦淮风。从我下令杀秦淮风到现在也只短短三秒钟，我看见一个满脸泪痕的华服老者，用颤栗的双手盖下秦淮风的眼眸，然后默默站起身来，那气势已然和天地浑为一体。仰首而吼：“我要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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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还没着地，身形已分成六道，右手也劈出六刀。我运刀而挡，仍是硬生生滑出三米才停住。而其它五个有三个当场劈成两半，左刀马无情的无情刀从中而碎，身子飞出五米，右剑吴影的残影剑碎成碎片，左臂硬生生被劈断。我扶起他们两个，分别渡了一丝真气。­

“大师兄，别浪费功力，为我们报仇。”­

说完咬舌气绝身亡，他们有杀手的气节，绝不肯拖累任何人，他们有属于自己的傲骨，就算面临死亡也不会改变。左刀右剑和三位师弟竟挡不下怒而一发的一招，我缓缓的站起身来。­

“你是秦汉？”我明知故问道，为了强慑心神，全力一战。­

那老者双手负在背后，双目通红的望定我：“你的刀不错，可惜你是死得最惨的一个。”­

我看见成千上万的秦汉以手作刀（手刀）向我迎面劈到，哪里分得清哪个才是秦汉。我退了两步，暗器已出手。这是我的秘密暗器毒铁砂，只见漫天的铁砂飞出，仿佛有漫天的手把它们一粒粒接住，然后撒在地上：“我看你还有什么法宝？” ­

“你刚才用的是千叠万影？”我激动的狂吼：“是不是？”­

秦汉微一错愕：“你是怎么知道的？不错！这是蝶变神功的千蝶万影。你死得瞑目了。”刹那间又幻化出千万个秦汉排山倒海而来我紧紧握住离魂刀，一动不动。因为我已经知道，不管他分化出多少个身影，只有一个是真身，而那个真身必定是唯一能杀我的那个。果然他的千叠万影在我不到二米已合成一个，压力扑天而至。手刀在我胸前三寸时，我的刀已挥出，他的手刀砍在我的刀身上，我被震退十余步，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身形停住时，一口鲜血硬生生被我吞下。冷冷的看着秦汉。­

“你能挡住我千蝶万影，天下只你一人，你死得其所了，老夫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蝶变神功的最后一招，蝶幻降魔。”不待他说出最后四个字。我的离魂刀已抢先出手，我知道那招我万万接不下，所以我要以快刀迫他无法使出。这一刀我从末用过，但我却练了十年，我知道这招一经使出，就算伤敌，我的五成功力也要折损。这招就是魂离魄散，只听见离魂刀发出来自幽冥般的吟唱，在一片月色当中这已不是一把刀，而是一支箭，破敌于千军的神箭。秦汉的手刀挡在我的刀尖上，身形一直往后退，我的身影飘在半空一直保持俯冲的姿势迫近。就这样，退出了百米，我也迫进了百米。忽然秦汉身形一滞，我的刀已冲破他的手刀，直入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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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魂刀没入秦汉的胸膛，我的力已用竭，再也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秦汉艰难的转过头，难以置信望着自己的义弟左寒刀，一字一字的问道：“你为什么要杀我？”这已是他的最后一丝真气，话说完眼神已逐渐涣散。­

左寒刀的刀从秦汉的后背贯穿前胸，终年阴冷的脸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因为我要做天下第一，做整个武林的盟主。”说完，怕秦汉还留有余力，一刀斩下秦汉的头，那冰寒的气息早已把秦汉的血凝固。­

“多谢主公刚才救命之恩。”我挣扎的想要站起身来，却没有一丝力气。­

“你不愧是我最器重的弟子，不枉我一直待你如义子般。”左寒刀收起刀，缓缓向我走来。­

“背信忘义的禽兽，拿命来。”­

一声娇呼从假山处传来，一根琴弦已飞至左寒刀的背后。我看见冷飞雪双手抱着一把琴瞬间淹没在寒刀中，十招过后，冷飞雪娇身倒飞出刀网，嘴角溢出的鲜血洒在空气中，像一朵朵妖艳的花瞬间绽放开来。左寒刀的刀毫不停留，追杀而去。我强行提起残留的功力，一息间飞身而去，抢在左寒刀之前，这时左寒刀离冷飞雪的眉宇间的三寸之间，冰寒之气早已把她眉宇间的汗凝结成了霜。我的刀快他一步透过冷飞雪的身躯，连刀带人冲出十余丈的一棵树旁才停下。冷飞雪靠在树上猛然睁开双眼，难以置信的看着我握刀的手：“你…你…好…狠！”说完已昏厥过去，目中却缓缓溢出两滴泪，轻轻坠落。­

我的脸上露出了残酷的笑：“杀她何需主公出手。”左寒刀终于露出满意的笑。­

“冷秋魂，我要杀了你。”假山上再次传来一声尖呼，随后晕了过去。­

“冷艳飞！”我心魂一震，鲜血再次涌出，她看到我的那一刀了，一时急气攻心昏了过去。­

“杀了她！”左寒刀瞬间寒气逼人道：­

就在他转身的一刹那，我十年蓄势待发的木剑以无法觉察的速度滑出，脚踏东南西北中五个方向，瞬间变成五个人五把剑。为了练这一剑，我每天偷偷拔剑，刺剑九万八千次，世人只道我的离魂刀快，孰不知我的木剑比刀快十倍。左寒刀的身躯一顿，迎风一刀斩已从五个方向劈，我的每一剑都含了七七四十九种变化，五剑二百四十五种变化，任你功力再强也难以抵挡，这是我唯一的一剑。迎风一斩忽然射出万丈光芒，企图封住我的剑势。一股强大无比的寒意迫入我体内，我的整个人像是被冰封住般，地上的血全都停止了流动。­

我倒飞出十米，木剑陷在地上才稳住身形。左寒刀只退了两步，左右两肩各中两剑，血已凝固。左寒刀冷冷的说：“你竟为一个女子而杀我。”­

我笑了，口中鲜血再次喷出：“你错了，我是为冷家庄的三百七十二个冤魂杀你。”我握剑的手暴出数条青筋。­

左寒刀浑身一震：“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从十年前你领走我那天起。­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再次笑了，泪已缓缓滑过脸颊。­

你左手的无名指是不是被人咬下的。”­

那三百七十二具尸体一一浮现，为了报了这段血海深仇，我强行记下每一个人的死亡伤痕，母亲的嘴里还死死的含着一根无名指。十年前在一个小镇上我就看见左寒刀的左手的无指名裹着纱布，后来他教我离魂刀刀法时我就处处留意他的左手的无名指，是硬生生被人咬下的。我强压下所有的伤势站了起来，体内却无半点真力。“好！很好！忍隐十年而发！那天在酒肆你是不是认出了我？为什么不趁机发难？”­

“皇天不负有心人，那天放过了你，却让我知道了另一个元凶仇人秦汉。”­

左寒刀微微一震：“他在哪里露出了破绽。”­

“他不该用我们冷家的绝学《幻影神功》千叠万影，还改成蝶影神功。”­

左寒刀哈哈大笑：“不错，你已全部知道了。可惜，你已错过了杀我的最佳时机，你现在最多能聚二成功力，如何杀我？老夫一生中从末佩服过人，你是第一人。你可知，死在你刀下的女子是谁？”­

我的心砰的一声碎了，我一剑刺在右肩上，让疼痛止住心神，仰天狂吼：“为了冷家庄的三百七十二条人命，我可以辜负天下任何人，可以背弃正道，甚至为魔，我都不在乎。”­

我的木剑再次出手，像一道闪电划过天际。左寒刀侵身而入，寒刀立刻如流星赶月般递出。十招刚过，我的身体如断线的风筝撞在树上，再弹在地上。左右双肩各中三刀，腿上中了四刀。左寒刀倒退十余步，喷出一口血，冷冷的看着我：“你的剑竟比我的刀快上一筹，要不是我功力高出你数倍，也许你能胜我。只可惜…”­

说完一步一步向我走来，仿佛就是死神的脚步。­

我用力挣扎，全身的每一块骨骼都剧烈的疼痛。我左手紧紧握住剑，血顺着手一直流到木剑中，忽然木剑发出紫蓝色光芒，木剑的女子几乎破剑而出。木剑在我手中剧烈震荡，一声声轻吟响彻耳畔。我大喜，将所有残余的功力聚于左手，顺剑意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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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剑已超出了禅的境界，渐成一种绝唱，对生命的绝唱。­

木剑瞬间没入左寒刀的心脏，他那死灰色的眼睛变成永恒。他几乎用尽所有元气问道：“这一剑叫什么？”­

我沉默了很久才缓缓说道：“这一剑已不是剑，它叫洗冤剑。只有注入我的血才能让它重生。”话一说完，左寒刀缓缓闭上双眼，气绝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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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转身，只见一柄剑没入我的胸膛，我看着冷艳非目中全是泪泪水，握剑的手不住的颤抖。嘴唇已被咬破：“你可以杀我，杀天下的任何人，但是你不能杀她，她是你的亲姐姐。”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流失，我张了张嘴，鲜血倾出。我想说话，却不停的流血。­

冷艳非拔出我身上的愁雨剑，扶住我的身体，靠在她的肩上。喃喃自语道：“我知道你一定怪我杀你，可是那一剑仿佛是刺进我的心，我听到的是我心碎的声音。你知道吗？”她看了我一眼，我用力点了点头，意识渐渐开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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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了很多，说小时候和我扮新娘，说那天晚上她高烧不退我三天三夜不休背着她爬过十几座山。时而哭泣，时而欢笑。我静静的听着，慢慢的慢慢的合上双眼。­

天微微发出一丝光亮，我仿佛听到一声琴瑟拔天而起，我渐闭的双眼又睁开了。一声声悲戚之声响彻整个绝涯峰。­

《刀剑如梦》­

刀是什么样的刀­

离魂散魄刀­

剑是什么样的剑­

岁月飘零剑­

人是什么样的人­

风雨夜归人­

十年腥雨埋心中­

一剑孤零恩怨终。­

分不清的对与非­

缠不尽的梦与醒­

你，是刀是剑是魔。­

把悲喜拓在轮廓上­

你，是十年那场梦。­

那场刀剑铸成的梦­

十年事­

梦一时­

梦醒最是断肠时­

最是断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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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了，鼻子眼睛耳朵全渗出了血。我用尽力气张开嘴：姐……没…死。­

我渐渐失去仅有的力气，你的轮廓忽然被黑暗淹没。我的世界再也听不到任何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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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漠北，黄沙漫天。两匹马肆意狂奔。­

“驾！驾！驾！”­

“啊！坏人！等等我！哼！我不走了。”一个女子拉住缰绳，马立即停了下来。­

跑在前面的男子立即调转马头，走到那女子马前赔笑：“哎呀！都怪这马，太野了，难怪说一沙不容两野。”­

那女子满是得意，听到他的话后立即沉下脸：“你是在说我野蛮罗，你骗我说虹姐姐死了我还没找你算帐呢。还有你诈死来骗我眼泪”说完眼眶竟有点湿了。­

那男子叹了一声，说道：“那天，我看见左寒刀要杀姐姐，我急于救姐姐。我把离魂刀的刀身震断，再把刀柄插到姐姐身上，所以姐姐只受了点皮外伤。再用内力把姐姐震昏，就是要瞒过左寒刀，假如我不幸战死，姐姐就可以逃过一劫。说完，那男子忽然凶了起来：“你还好意思说，也不问清楚，背后就刺我一剑，幸好我那时感觉到有剑气袭来，就挪离心脏三寸逃过一命。”­

那女子忽然泪如雨下，柔声说：“现在还疼吗？”­

那男子哈哈大笑，我是九命秀才那有容易挂。你让我亲一下，作为补偿吧！哎呀！我的心好痛。”­

那女子咯咯的笑，忽然扬鞭策马，卷进黄沙中：“你来追我呀！追到就允你。”­

那男子顿时如飞将军再世，策马腾空，也卷入黄沙中。­

我们一起浪迹天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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