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的畅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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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灵的畅想

(徐怀谦)

  只有心灵到达不了的地方,没有腿脚到达不了的地方。有些人总是以身体不好或者缺钱为借口,说自己这辈子肯定去不了西藏到不了国外;其实真正的原因是他们从来不敢让自己的心灵到达这些地方。看看那些沿途行跪拜礼赴拉萨朝圣的人吧,他们的身体未必好,口袋中的钱未必多,但他们的心灵却早已周游布达拉宫数匝了。

只要心灵能到达的地方,腿脚就能够到达;即使腿脚不便,飞扬的心灵也可以弥补种种缺憾。作为残疾人的史铁生无法游历很多地方,但他可以放飞自己的心灵,他可以“精骛八极,心游万仞”,这就是他能创作出那么多精美文学作品的原因所在。

  听国外回来的朋友说,中国的物质生活水平比某某国落后几十年,文明水平落后一百年。我知道这是夸张的说法。可是我感到困惑的是为什么一个有着几千年文明史的古国,文明水平反不如一个建国只有二百多年的国家?唯一的解释就是长相可以遗传,文明不会遗传。后人只有靠学习、浸淫,才能把过去的文明成果传承下来,否则等于一切从头开始。从这个角度说,所谓几千年的文明史不过是一个死的存在,它不会自动踮高后来人的脚底。尤有甚者,文明中的糟粕(比如潜规则、麻将文化等)由于其自私自利的属性,反能被后人更快更广泛地学到手,于是漫长的文明史不仅未能给后人提供可资攀登的阶梯,反而变成了绊缰索,变成了包袱,这真是一件可悲的事情。

  在很多时候,我们总是自私地想,让孩子赶紧长大成人,而自己老得慢一点再慢一点。实际情况是,孩子一天天长大,我们也在一天天变老。这个过程本来就是同步的,没有人能同时得到孩子的成熟和自己的年轻。

  费尔巴哈说:“人就是他所吃的东西。”为什么现在平庸的人越来越多,有个性的人越来越少?一个重要的原因是他们在八小时工作之内,听着大致相同的报告,聊着大致相同的话题,更重要的是在八小时之外,看着大致相同的电视剧,玩着大致相同的游戏。古人说:“腹有诗书气自华”,读好书,读真正有品味的书的人越来越少,怎么能够指望平庸的人会越来越少?

  老庄讲大巧若拙,大智若愚,儒家讲中庸之道,老百姓讲要夹着尾巴做人,还有什么出头的椽子先烂,枪打出头鸟等等,都是在讲一种为人处世之道,其主旨都是要求精英向平庸看齐,而不是激励平庸向精英靠近。这种哲学有助于人们在面对社会矛盾时进行自我心态的调试,但它对经济社会的全面发展则有百弊而无一利。这就是为什么近代中国长期停滞的深层文化原因。

  文化的多元并不必然决定价值的多元,或者说多元文化不能成为价值观多元的借口。在不同国家、不同的文化背景下,有很多普适的价值,像天赋人权,以人为本等等;还有一个底线伦理,如“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等等,这些是人类文明所共通的价值观。现在出现的价值观的混乱,与经济全球化、文化多元化没有因果关系,而是与物质主义、享乐主义对传统价值观的颠覆有关。一个人没有信仰,没有精神上的寄托,只信钱,只信当下的享受,那么他必然走向价值观的混乱乃至虚无。

  没有谁能挡住你前进的步伐,只有死亡和你自己的懒惰。

  摆脱苦难,追求幸福,这是所有哲学和宗教致力解决的难题,只是不同门派有不同的解决方法。儒家讲“无欲则刚”,老子讲“及吾无身,吾有何患?”佛讲“四大皆空”,这些都不是一般人所能做到的。较现实的做法是以理性控制自己的欲望,学会用减法来生活。一般人逛完琳琅满目的商店,不是埋怨自己挣钱太少,就是羡慕有钱人太多,比来比去,只有无尽的苦恼。而苏格拉底看完雅典市场之后,却说:“原来我不需要的东西有这么多啊!”他从减法中得到了巨大的快乐。

  每个从遗体告别室回来的人或车祸中的幸存者都会有短暂的人生彻悟,意识到自己以前活得太拘谨太累太不潇洒,为了评职称可以花钱买版面登文章,为了捞个一官半职可以媚上欺下,为了分房子可以出卖同事乃至出卖肉体,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可以争得面红耳赤乃至头破血流……你在心里告诫自己:罢了罢了,人生苦短,以后可要活得潇洒自在,活得宽容大度些。可惜你的彻悟只能维持两天,两天之后,你依然要为评职称而花钱买版面登文章,为了捞个一官半职而媚上欺下,为了一点蝇头小利而和别人争得面红耳赤乃至头破血流……这就是人性。

 

语录:

有人说,这是一个平庸的时代,一个物质的时代,一个愚乐的时代,一个缺乏大师的时代,可是,我们不能把什么过错都推给时代。一个人左右不了时代,却可以左右自己的脸——它可以不漂亮,却不可以没内容;它可以很丑,却不可以没有个性。——摘自徐怀谦《酷的脸》。

静默是一种深刻的语言,没错;但我想告诉更多的朋友:让爱,不只在静默中流淌。——摘自徐怀谦《静默是一种深刻的语言》
      “死是一个沉重的字眼,然而在中国,在很多情况下,不死不足以引起社会重视,不死不足以促进事情的妥善解决。”——摘自徐怀谦《以死作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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