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放的生命 °

    



 是不是因为，有些情感、有些人是无论我们如何改变都不愿舍弃遗忘的？陆冬钦，你知不知道、在我们分开这么多年以后，我想到你竟还是泪流满面。那么你呢？你是不是还记得曾经有个女孩儿对你心心念念不敢忘？

我们之间，有太多事，却又好像没有多少事情。那时候的我们尚年少，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穿梭在校园里。我喜欢抬头看天空，变幻着澄澈的样子，在后来我们分开后很久，我抬头看天空的时候，竟能看到你清亮的眼眸。

如今我终于鼓起勇气把故事从头说起，并不是因为我不再害怕了，其实我从未获得过勇气，但我惟恐如果再不说，就彻底忘记了。那些在我心里最美好的部分呢，如果不说出来，不是会随着污浊的时光都被擦去了么，我怎么可能甘心呢?

    2003年，我们成了同班同学。我的少年时代是一片静默的蓝，坚硬的脸庞，天空被四面的教学楼切成方形的样子。而我，和方形天空下所有的孩子一样每天三点一线。你就这样闯进我的视线，从此停驻在我的眼里心里七年之久。

    那时候的我，除了语文成绩突出外，再没有引人注意的地方。心里的自卑如同藤蔓死死攀爬在心尖。而你总喜欢欺负我，然后跑开。一开始我真是提起你就恨得牙痒痒。

    哦我忘了说，你最好的朋友薛远，我的结拜哥哥。在去年同学聚会上遇到他的时候，终究是没有勇气问他过得好吗。那时候特别流行同学之间结拜兄妹，好朋友之间老公老婆地叫，到现在，那些所谓的哥哥以及老婆，全都离散到很远，找不回来了。

    我总在薛远面前说你的坏话，我说薛远这么好的人，怎么有那么恶劣的朋友啊。薛远每次都笑着说：“你们都来我这里说对方怎么怎么的，我要相信谁啊？”我每次都很气愤地说你是小气鬼，和小女子一番见识。

   就这么一直闹着，直到有一天，你忽然不在我身边说三道四吵我闹我了，我的心里就忽然空了一样不习惯。但是我却有着小小的骄傲，嘴边很高兴地说终于清净了，心里倒很不是滋味。

    然后我就开始不由自主地关注你。隐藏着这份自以为是的暗恋一个人甜一个酸一个人苦。总是会回头看看你在做什么，然后满心喜悦。其实想要控制这份悸动，以免被发现的。那是少男少女都很敏感的时候，谁和谁的眼神举止不对，大家就知道谁喜欢谁啦、谁和谁在一起啦。

    我一直尽力隐藏这份心事。可是你不知道吧，心和大脑离得那么远，它其实不受大脑控制呀。心里想的是你，想要关注你，大脑还没反应过来，我都已经看向你了。我这份自以为很保密的暗恋，到最后大家竟然都知道了。当然也包括你，包括薛远。

    你坐在第一组靠近后门的地方，和你那些所谓的兄弟们在老师的眼皮子底下为所欲为。我总是邀一两个姐妹从第四组的前排绕弯，经过你身边，从后门出去厕所。这样低头匆匆一瞥就是我最大的幸福了。

    然后是单七歌提醒我，她说我表现的太过明显，大家都看出来了，让我不要再这样，要顾及到某些人的感受。那时候我真是有被人打一巴掌的羞耻感，我匆匆回到座位，连经过你身边也不敢了。

    我依旧怀着我那小小的心思，又拼命隐藏。就这么过去一年，我只想要就这么平淡着暗暗地喜欢你，然后就这么过去，一年又一年，这样我也心满意足。可是，我心里一切的平静却又被你打破了。那是我第一次在你面前流泪了。

    班上的男生全都组成一个小团体，打篮球一起，吃饭一起，称兄道弟。大家都知道薛远喜欢我，就像大家心里都明白我喜欢的是你一样。但是大家都希望我能够和薛远在一起，都想成全薛远。于是大家趁着那天晚自习还没开始，班上的人不多，推推搡搡要把我送到薛远的怀里。那是一个让我心碎的恶作剧，因为你也在这些人里面。

    我想我看着你的眼神是带着怨恨的，然后我用力推开众人离开了教室跑向操场。坐在看台上，我眼睛瞪得很大，头往上仰，可是眼泪还是流出来了。终于，我一个人放声大哭。

    陆冬钦你知道不知道，我不是开不起玩笑的人，可是我不愿看见你也在这其中。你明知道从一开始我就把自己的真心捧在手里等你接住，你明知道我喜欢的是你，而你，不接受我不喜欢我就罢了，何必又把我往别人身上推？我只是想要安静喜欢你，我连表白都没有啊。

    我真想一个人在这里坐着，不要回到班级，不要看到你们任何人。但是你和薛远却下来找我了，你走在前面，有点微喘，看到我的时候，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把手伸过来。还未等你碰到我的肩，我便伸手甩了出去，“走开！”

    这是我第一次对你这么大声嚷嚷，为了心里那点小小的骄傲和自尊。你不知道吧，越是自卑的女孩子便越是把骄傲和自尊看得重要。好像因为我这点自尊，所以只敢暗恋而不敢大胆告诉你，直到你离开我也没有试过挽留。

    一直很久很久我都没有再和你说话，也不再愿意和薛远说话。我承认，我怨你，也怨薛远对我的喜欢。我暗暗下了决心一定不能再对你流露出任何情感。就这样又过了半年。回头想想，时间就是这么迅疾，半年一晃而过。我们已经中考完了，回母校的时候，大家都把穿了三年的校服拿出来让同学们签名。你递给我的时候，我是很惊讶的，但依旧故作镇静，写了三个字：“谢谢你。”

不知道你记不记得，去年春节的同学聚会过后，我从别人那里问了你的号码，给你发了条短信。那是我初中时在书上看到的一句话，也是我这么多年想要告诉你的，“一生至少该有一次，为了某个人而忘了自己，不求有结果，不求同行；不求曾经拥有，甚至不求你爱我，只求在我最美的年华里，遇见你。”

而你回给我的是两个字。“你是？”我便再也没有勇气说什么。直到后来手机丢了，丢了里面的一切，我也再没有联系过你。

2006年，我们一起升入母校的高中部。自从毕业以后，我们就开始联系了。我想我还是舍不得不理你的。你在对面的6班，我在3班，我只是习惯下课了就站在走廊上和同学聊天。周末的时候我们偶尔在QQ上聊聊天，有时候发短信，这样缓和的关系让我常常不敢相信我可以这样慢慢走近你、了解你更多。

高中的日子便是考卷推起来的，但是一对对的情侣像是雨后春笋一样全都冒出来了。我便常常故意问你怎么不找女朋友，而你总是很巧妙的转移话题。我想，我这辈子都会对2008年9月14日的中秋节难以忘记。中秋节放假3天，那天晚上我在书房上网，没想到你也在线。我就打趣问你怎么没去约会，你说没有女朋友。最后不知怎么了，你忽然来了一句，“要不，我们在一起试试？”

我对着屏幕这几个字足足愣了2分钟，又逼迫自己要冷静下来，说不定是你恶作剧呢。但是你说你是认真的，让我认真考虑。幸福来得太快便更显不真实了，我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才敢勉强说服自己，刚刚那个是陆冬钦，是你，真的是你，是你啊。

就这么开始了我们的地下恋情，一面提防被老师发现，一面提防被同学发现。周末回家的时候，都是由朋友在离我们不远的前面推着自行车，我们在后面小心翼翼牵着手走。那时候我总喜欢低着头，其实，其实是抿着嘴偷偷掩藏眼里的笑意。

我生日那天，你带我出去吃饭，一路上都牵着我。我偶尔偷偷瞥一眼你的侧脸，微笑着把你牵的更紧一点。那是我第一次和自己喜欢的人过生日，许愿的时候，我在心里说，“愿我的家人一直健康，愿我和陆冬钦能够在一起一辈子。”

我想，我一定没有对神明说清楚，我要和你在一起的是哪一辈子，所以这辈子我们便不能在一起了。我的生日过后，听说单七歌和一些人在路上看到我们牵手走，于是大家都知道我们在交往了。于是你的那些兄弟都疏远你，说你不讲义气，抢兄弟喜欢的人。我经常看到放学后你准备和他们去打篮球，他们都饶过你，然后和薛远走了。你眼里的落寞刺伤了我的眼。而你只是转过身对我说，“小堇，走，我们去操场散散步。”

好像不被祝福的恋情都不会太持久吧。很长一段时间你都一个人默默发呆，也很少和我一起吃饭了。我想，你是后悔了吧。然后有一天你又和那些兄弟们和好如初了，放学后依旧一起去打篮球，我在心里为你高兴，你终于不会孤单了。

就在这时候，范友奇却一直在我耳边唱那首《分手快乐》。我真的很讨厌，但是他是你的朋友，我忍住了。可是他却告诉我，你过几天一定会和我分手。他那么笃定的样子让我难过了好久，却不知如何反驳。我有预感，他说的是真的。

我用了3天时间来等待，你终于传了短信让我晚自习后到操场见面。晚自习过后，我一直在磨蹭，收拾书本，再把抽屉收拾了一遍，班上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我还是坐在座位上不敢动。

等我到操场的时候，不知是我的眼里没有其他人还是如何，我觉得操场好空旷，一眼便看到你。我就这样慢慢走向你，这条路忽然变得好短，我害怕有多快走近你就有多快失去你。我低着头数着自己的脚步。

一步、两步、三步……二十四步、二十五步。

然后我站在了你面前。你扶着我的肩，一字一句说着我此生都不会忘的话。“小堇，我希望你能听我把话说完。我想，我们其实不合适。爱情是平等的，可是你让我感觉你总是在迁就我，你压抑真实的自己来附和我。可是这真的没有必要，我曾经喜欢的，是你身上的温暖和明媚。小堇，从今以后，不要再为我掉眼泪，我不值得。”

我还是安静听你把话说完，并且很镇定祝福你找到比我更好的。等你离开，我的自尊再也撑不住我心里的悲伤，痛哭失声。这个操场真是见证了我为你流的一切关于悲伤的眼泪呢。美嘉陪我在操场坐了很久，我对美嘉说：“我还有好多话要对他说怎么办？我刚刚怎么不挽留他呢？美嘉，我喜欢他这么多年，他说的开始，却也这么自然地说了分手，我要问他有没有喜欢过我啊……”

我说了很多，都是我们在一起的时候，那些我不想忘记的美好。我送你的钥匙扣不见了，你一个人沿路一直找，遇到回家的我，送我回家的路上却又找到了钥匙扣，你说我们是天注定的缘分。还有，还有一次我把政治考卷弄丢了，老师罚我站在教室外面，你在对面的6班看到我受罚，故意惹怒你们班老师，也被赶出教室，陪我一起受罚，用夸张的口型对我说你会陪我。还有还有，每次你在打篮球的时候，看到我在场外，马上过来坐在我身边陪我聊天，直到我催促你回到场上。

还有还有还有……

那么多，都是我心里熠熠生辉的宝贝，珍藏着喜悦着。可是，这些回忆都只能放在心里了，而你，也只能被我放在心里最深处了。好像我们就回到了平行线的阶段，再没有人在我面前提起你，学校并不大，我们却再也没有遇见过，我再也不敢在教室外面的走廊徘徊。

就这么迎来了2009年高考。我不敢想太多，每天除了做考卷还是做考卷，一张又一张，有些考卷甚至来不及做就被遗忘在角落了。高考过后，我们班举行了一个小聚会，范友奇坐在我身边，和我喝了一杯之后，他说：“苏堇沫，其实，这么久的同学，我一直觉得挺对不起你的。那时候我们都不懂事，就这么硬生生把你和陆冬钦拆散了。你不知道，当初陆冬钦其实是很舍不得你的。”

我承认，这么久了，我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差点掉出眼泪来。我只是用力眨了眨眼睛，然后微笑着对范友奇说：“你不要觉得对不起我，其实，是因为不够爱吧。如果陆冬钦真的特别爱我，如何是你们能够拆散的。他迟早要提出分手的，长痛不如短痛，或许我还要感激你们的。”

说完这些话的时候，我借口提早离开了。一个人去了操场，默默走了二十五步。陆冬钦，这二十五步是我走向你，你远离我的步伐。我告诫自己一定不能哭，至少不要让别人看见自己的眼泪。我从聚会那里忍到现在，这个操场倒是让我可以安心流泪了。

填志愿的时候，我知道你填的是福州，我却填了北京。离你两千多公里的地方。我怕我会忍不住去找你，我怕我会没办法看着你有其他的女朋友，我只能选择远离，只能选择不联系。

今年正月初五的初中同学聚会，我一直犹豫要不要参加。美嘉一直打电话来催，特地强调了你也在场。这是时隔很久，我再一次看见你，你就坐在我的对面。我的目光忽然变得不自在，不知该往哪里看才好。我只能假装抬头或是无意瞥向你，你穿着好看的格子衬衣，和他们谈笑自如。你一直坐在我的对面，而后单七歌也坐在你身边，看起来特别般配。我转过头对美嘉说：“我有点难过。”

美嘉轻声安慰我，说坐会儿就离开。一整个晚上我只和附近的人寒暄了几句便沉默地坐着。美嘉跟大家说我有点不舒服，要带我回家了。范友奇一伙人倒不放过我们了，非要我们对瓶吹喝完一整瓶啤酒才肯放人。我便撬开一瓶啤酒准备喝，美嘉立刻又撬了一瓶递给你，意思再明显不过。但是你没有动，美嘉只好把我们手里的啤酒瓶碰在一起，再分别递给我们俩。我拿起来便开始喝，你依旧没动。过了一会儿你抢过我手里的啤酒说，“不能喝就不要喝了。”

我不知道你这话是带着什么感情说的，我心里依旧空落落的。美嘉把我带回她的家里，我们说了很多话，我也说起范友奇告诉我的那一些。美嘉轻轻握了我的手问我还想不想挽回，我摇摇头说不了，这么多年了。我们开始经历不一样的人和事，也听说你在大学有了很相爱的女朋友，我再也进入不到你的生活了。我们注定越走越远了。

美嘉说一路看着我们这样走来，其实很遗憾，如果当初我挽留了你，或许是另一个故事了。可是陆冬钦，我知道的，我们迟早会分开的。就在我走向你的那25步时，我就已经做好了永远失去你的准备了。

这是我第一次完整写完我们之间的故事，也是最后一次。那时我们都年少，但是都不能再重来。而你，始终是在我心里不死的仙人掌，再不可能被提及，也不可能被淡漠。温柔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