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阁

  江南布衣，左岸迷香，两只喜鹊，艺香楠，淑女屋，陌上，渔。不一样的字里意境，一样的布衣风情。先不说穿不穿，单看这些唯美的名字，身为女子的你，有没有一点心动。

  记不得是什么时候，小碎花开始在我的视线里停留。去年，还是前年，记不起来了。大抵是在它已经过了流行的如火如荼的时候吧，因为我总是慢流行一拍的。总之，就那么不知不觉的，我接受了它。

  很久以前，大约是十几岁的光景吧，对于花哨的东西很是排斥，莫说是繁杂的碎花，就是色彩明丽的单色也是不大喜爱的。恰是懵懂的年纪，未必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好看，只是潜意识里认定了素色是可以衬人气质的，而那些花花绿绿的东西未免带了些俗气。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里，衣柜里都是一水儿的黑白色调，那时，对于素的钟爱几乎到了偏执的地步，就连新买的衣服鞋子上的简单配饰也是一定要去掉的。现在想来，幸好是年少，不然，那样厚重的颜色下，会是怎样无味的女子。

  后来，不知道是因为年龄的增长，还是流行趋势的改变，渐渐的开始觉得那些色彩也并不是没有可取之处。素色固然端庄，亮色却也灵动。这就好比一副画，水墨江南自是意境深远，田园风光却也诗情画意。又好比一个女子，纤柔的小巧玲珑，丰满的珠圆玉润，都是美，只不过美的各有千秋罢了。

  看许天乐的文字，对了，应该说是黎戈。是我小家子气吧，向来偏好于温婉的东西，名字如是。金戈铁马，那应是男子的世界。所以，相对于她的笔名黎戈，我更喜欢她的本名许天乐。她在《私语书》里说，碎花很挑人，能踩准温婉穴位，穿出绿色田园感觉的人不多，大多数都是奔着村姑的路子去了。像江南布衣，淑女屋那种牌子，窄胸，收腰，领袖上全是花饰，带着成长期青涩的植物气息，最适合五官秀巧，身材纤柔，瘦的只剩下一缕诗魂的单薄身材。如果是三围丰满的女子，根本就塞不进去。这话未免有些极端，但丰满的女子穿起来确实不如纤柔的女子穿起来灵动倒是真的，而且，碎花确实很挑人。至少，在生活里，我是没有见过谁能把碎花穿成风景。倒是我有个朋友，就是属于那种身材单薄的类型，我曾说过她可以穿一身白色的裙子，走在西湖边，那就是一幅画。当然，这只是说说。不过，小碎花流行的时候，她倒是真的穿了，很经看，不过，到底还是少了些什么。或许是她肤色有些暗的缘故吧，所以少了一份清新的感觉。不过，就是这样，也足以让我心动了。你知道，一个女子若喜欢了一样东西，得不到，是放不下的，所以，到底还是买了几件回来。自知没有诗魂的境界，只好奔着村姑的路子去了，村姑就村姑吧，自己欢喜了就好，不是么。

  在我的印象里，安妮宝贝偏爱的一直是白色的棉布裙子，这在她的文字里常常被提及。可是许天乐说她也喜欢碎花，她在《八月未央》里写家门口的小店，女学生开的，她走进去，试穿一条多层次的碎花蕾丝裙。没有女子能挡住碎花的缠绵气息。但她买下来后，心里想，我可能永远都不会穿上它吧。安妮的书我是看过一些的，说实话，这个场景我并不记得。其实从前我的记性是很不坏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很多东西开始在心里留不下痕迹。或者，是长时间不肯动脑子的缘故。我是懒人，对于很多事情，都是顺其自然而已。不过，我却记得她在南方八月里倒确实这样写到，到达另一个城市的时候是黎明，南方潮湿温暖的夏天早晨，天空是迷离而寂寥的蓝。刚下过一场雨，空气清新得透明。背上的NIKKO还是很沉，矿泉水和药片都在。买的那件棉织的开襟上衣，旧旧的玫瑰红，是自己喜欢的，想着可以配一条小碎花的棉布裙子穿，麻编的球鞋，涂一点淡颜色的胭脂，在火车的卧铺上，把它整夜的盖在腿上，还能闻到棉的淡然清香。

  也许，安妮也是喜欢碎花的，只不过她的喜欢和许天乐的喜欢却又不相同。许天乐的碎花是清新活泼的田园风光，她的小碎花棉布裙子却是低回温婉的水墨江南，虽然也有细细的喜悦在，但这喜悦里却潜着抹不去的忧伤。也许，这就是一个人骨子里的东西，不管你用什么样的手法，什么样的言辞，也不能将它完全遮住。

  张爱玲在《花样年华》里似乎也提到过碎花旗袍，想着它穿在张曼玉身上，玲珑有致，韵味无穷，颔首低眉间，都是风情。

  关于风情，与美相似，一直没有明确的定义，也许，它原本就是随着时代的改变而改变的。比如四五十年代的麻花辫，五六十年代的的确良，八九十年代的喇叭裤，这是时代的产物，也就是当时的美。而如今，当中性和个性异军突起占据主流的时候，你分不出一个人的性别已经不再是多么奇怪的事。可是，我还是觉得，一个女子，就该有她最好的样子。不是锦衣华服，不是浓妆艳抹，而是骨子里那份的风情，你可以不去刻意装点，但也不要随意抹杀。

  记得以前有个同学，短发，仔服，球鞋，五官分明，初见，我暗暗惊异他竟敢公然牵一女孩子的手，后来才知道原来她也是女子。我不是说她不好，只是觉得未免少了些女子的味道。还是那时，还有一个同学，穿的是一件碎花上衣，现在我还记得她那时候的样子，纤柔，清秀，当时好像还在热播还珠格格，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想到了一个人，紫薇。很久以后我跟她说起，她却不记得曾穿过那样的衣服了。不过，那时还小，只是觉得好看，却与风情无关。

  一直以来，对于散文的态度，大抵与碎花相似。以前我是不大喜欢散文的，因为它缺乏小说的趣味性和连贯性。记得小时候的语文课本和作文书，但凡是记事性的篇章早早就细细看过了，但散文类的却多半不曾翻阅。那时我亦很是不喜老师对一篇文字逐字逐句的分析推敲，恨不得把一个标点符号都揪出深意来。我总以为，看文字更多的是对它的一种感觉，而这种感觉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若这样细细追究，只怕早已远离了作者的本意。也许就是因为这样，对于一些细物的描述和场景的刻画一直是我所不擅长的，每每避不过了，便一笔带过。

  也记不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沉下心来读散文的，竟渐渐发现了它的好处，虽然没有小说的情节繁复，高潮迭起，可是，它能让你的心静下来。我喜欢跟着文字造一出场景，看着它一点一点完整，然后，意犹未尽的走进下一个场景。这是散文的好处，就像小碎花，虽然成不了主流，但确是一道明快的风景。直白如私语书里的枕头，扇子，大白菜，寻常之至，许天乐却能从细微处开出一朵小花给你看。想来，这样体察入微的女子，应是眉目温婉情思细腻才对，偏偏她又不是。这从她字里行间不经意间带出的口头语便可知。飘渺如安妮，她的文字总是带着一丝寂凉，凉薄的眉眼里藏着浓烈的爱，你不知道那句话突然就触动了你，刺痛了你。她的文字就像一个找不到出口的孩子，兀自在自己的世界里打转。

  也许，衣饰和文字一样，你不用心去看，便不会懂得它的好处。比如碎花，俗气或者灵动，你要试了才知道。

  有时候觉得，很多东西，其实都是一种心境。比如看书，比如穿衣，不同的文字会带你进入不一样的世界，不同的衣服会带给你不一样的心情。

  安妮说她很喜欢《素年锦时》的封面，那是折枝花卉，许天乐就猜测这个锦字是不是片刻的心性温软，小碎花心境。她会这样想，大约也是因为碎花给人的温软气息。那么，喜爱碎花的女子，眉目间定然有着一份别样的妩媚，这就是所谓的风情吧，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气息。这样的女子，想必是欢喜那些琐碎精致的小玩意儿的，且有一些温婉恋物的小嗜好。她们更多的在意的是与情感，生活有关的碎碎念，还有一些小小的悲喜，兀自在心里开落。

  很多写字的女子似乎都多多少少有着一点小碎花情怀，她们没有张爱玲临水照花人的卓尔不群，没有鱼幼微人世悲欢一梦的悲凉，没有朱淑真宁可抱香枝头死的桀骜，没有贺双卿锦思花情，爨烟熏尽的才情，没有唐婉曾是惊鸿照影来的凄楚，没有薛涛不结同心人，空结同心草的感慨。她们的笔端很少触及家国大事，也写不出严肃犀利的大文章，但对日常的事物却有着非同寻常的洞察力。也许你会觉得她们无病呻吟，儿女情长，但你若肯试着走进她们的世界，你就会发现，那字字句句，都是从细微处提炼出来的精华，不知不觉就能触动你的心。这是女子与生俱来的柔婉细韵，在文字里，眉目间，化作青花瓷上的清冷花枝。

  忘了是在哪里看到过这样一句话，常常在想其实你是出现在我的文字中，穿着碎花裙子，有着好看的笑容。我喜欢你的笑容，你喜欢我的文字。

  也许，那一袭风情，只有在文字里，才能成为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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