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城市今年冬天不再下雪。末了。

那个城市今年冬天不再下雪。

末了。

二零零八，一冬无雪

文：yuvian

      2007年，我跟未央的爱情在樱花漫天飞舞的春天生根发芽，并且熬过了炙热烦燥的夏天，我以为，在那个秋天，我们就能够收获爱情的果实，一起相依着度过寒冷的冬天。
      国庆节的时候，我站在未央学校的大门口，打电话给她，她说：“落辰，我在准备考TOFEL,忙着记单词，晚些时间你再打过来。”然后就挂了电话。
      我准备再次打电话的时候，却听到了她的声音：“我舍友的电话，问我几时回去。”抬起头，未央跟一个高大的男人正从学校大门出来，未央的手揽在那个男人的腰间。
      我转过脸，等他们走远，把手中的玫瑰扔进垃圾桶，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车站，片刻也没有停留，连夜赶回了南京。她跟那个城市一样繁华却让我惊慌失措，冷到齿寒。
      我明白，我跟未央的果实还没成熟便掉了。如同那一年我老家的柑橘园中那些掉了一地的指头大小的青果。

      我停掉电话，不跟任何人联系，把自己扔进网络游戏中。一个月后，我站在新街口的人行天桥上，看人来人往，脸上微笑定格。竖起衣领，我知道这个城市寒冷的冬天已经逼近了。
      半夜去逛一个文学论坛，一个朋友在那兼职做版主。论坛上多半是些孩子，有人发帖问若爱情受阻，你会跟你爱的人私奔吗？我在后面跟帖说：会。然后楼下有人跟帖说：今夜下雨，不宜私奔。看她ID：花暖暖。我说如若天晴，我就带花私奔，如若下雨，我就再带把伞。她调侃:那暖暖怎么办?
      暖暖就那么走近我的生活，确切地说应该是走进我的网络生活。不过这也好像没什么不同。我的生活就是晚上挂在网上，白天睡觉。
      开始频繁接到暖暖的电话,写东西的时候,游戏的时候,偶尔去上课的时候,吃饭的时候,有时甚至在厕所。
      她说：落辰，你要按时吃饭睡觉。
      她说：落辰，对着电脑久了要起身走走。
      她说：落辰，天冷了，该加衣服了。
      她说：落辰，我发现爱上你了。
      我措愕，然后跟她说：暖暖，我喜欢你，但不爱，我已经没有了爱的能力。然后我开始逃避。开始拒绝接她的电话。
      她发来短信说：落辰，我知道你受过伤的人，所以事事、人人你都装作莫不在乎。你是怕别人再来伤你。逃避是因为害怕，更多的时候也是因为向往。你要相信我，我会一直爱你，疼你。一直。一辈子。
      爱。一辈子。我们隔着十万八千里，甚至连面都没见。这在我看来几近可笑。
      她说：落辰，你可以不爱我，但是你不能怀疑我的感情。你如果认为距离是问题，那我明天就来你的城市，证明我的爱。

      翌日凌晨五点，我刚刚关掉电脑就收到了暖暖的短信：落辰，我在火车站。南京火车站。你这个城市的火车站。
      赶到火车站，远远地看见一个斜扎着辫子清瘦的女孩坐在空旷的候车室，呵气搓着双手，跺着脚。确定那就是在视频中已看过千百回的暖暖。看我进来，她向我招手：落辰。声音在大厅回荡了很久很久。后来有一次半夜去上海，在大厅候车，模模糊糊地听到有人叫落辰，一如第一次见暖暖的那个晚上。
      看着眼前的女子，这个为了我从三千五百多公里外的城市坐了十六个小时的火车赶来看我，只为了证明爱的女子，我眼眶居然湿了。拥她入怀，她在我怀里挣扎：落辰，天这么冷，你穿这么少就跑来了，我箱子里有条给你织的围巾，你把它围上。我捉住她的手，紧紧地抱着她，她也终于安静下来，手环在我肩上。
      把她安顿在学校附近，我去上课，她跟到教室门口再折身回旅馆。下了课，她站在教室门口，手里提着一袋子的水果：苹果、香蕉、桔子。她说我不知道你想吃什么，就都买了点。
      带她去学校食堂吃饭，在贴着“不准喂饭”的标语下她喂我吃大娘水饺。我指标语给她看，她大声说：我就喂了，怎么。他们还把我抓起来不成？周围的目光齐刷刷地射了过来，我拖着她落荒而逃。
      骑着自行车载她去学校北园，一路上她在后面左摇右晃，弄得我的龙头东倒西歪，手心满是捏把的汗，她在车座后尖叫。站在爬山虎枯黄落尽的北大楼下，看见有人在银杏叶飘扬的树下写生、还有新人在拍照，她说：落辰，有一天，我也要跟你在这拍我们的婚纱。我缄默不语。
      一起去新街口，坐地铁过去。她说这是她第一次坐地铁，不知道怎么买票。我在自动售票机跟前，把钱投进去，她说她来按，然后用手指在触摸屏上胡乱按。原本两站的路程她按了五站。车票掉在她手心的时候，她说，真神奇。列车呼啸过来，刺破空气，她站在黄线口，张开双手，发丝飘散，衣裾飞扬。
      车上人很多，没有座位，我靠在栏杆上，她一只手拉着拉环，一只手揣在我衣兜里，靠在我身上。我别过脸，看站台上的人来人往，列车起动，身体前倾，暖暖的吻就落在了我的左脸颊，我转过脸看她，她格格地笑。
      在新街口地下商场，看见有人卖冰琪淋，嚷着要我买给她。她说她们那个城市冬天是没有冰琪淋的。我付钱的时候她问我多少钱。我说25。她咂咂舌，说突然不想吃了，怕凉。我执意买了下来，说你不吃我吃。然后递给她，她开心地笑，咬一口，然后让我咬一口才肯继续吃。

      第三日，暖暖说她们即将考试，得回去了。她抱着我说：落辰，我现在要离开了，请你相信我，相信我的爱，我是暖暖，我会把你的冰山融化的。等我考完试，我再过来看你，或者你过来，来我的城市。
      我说：暖暖，你是知道的，要我面对你的父母我做不到。我是没有未来的人，我给不了你任何承诺，所以我也给不了你父母承诺。
      我不要你的承诺。你一定要过来，如果你不喜欢，那我带你去我的故乡，去我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我陪你坐在田梗上看日起日落。
      拦了出租车，暖暖钻进车身，我俯身下去，吻她的额头，然后关上车门，看着她渐渐远去。发短信给她：暖暖。能忘记就忘记我吧。然后把她的电话号码从电话薄中删除。天空开始落雪，大片大片地，街头上有孩子在欢呼。回到租住的房子里的时候，大地已经一片苍茫。
      这一年末，全国很多地方都遭受了雪灾，南京也下了一个月的大雪，老人们说是50年难见的大雪。停电。停水。整个冬天陷入冰冻。
      陆陆续续地收到暖暖寄过来的棉袄、手套、围巾、暖手器，零食。当中会夹着一张卡片，有的上面写着祝我家落辰身休健康。有的上面写着落辰，我想你了，很想很想。也有的上面只是写满了落辰两个字。
      她在大雪堵塞交通的第十五日写信给我，她说：落辰，我爱你。不管你爱不爱我。我对你的爱就像这场大雪，掩盖了所有。不含任何杂质。我会让你在任何一个冬天都不会觉得寒冷。
      这一年的冬天，因为寒冷冻死了很多人，我穿着暖暖寄来的棉袄，身心俱暖。

      小筱跟我说：爱情，友情，亲情都需要经营的。落辰，你从来都是如此吝啬，别说经营，哪怕用语言表达一下自己的感情。
      我微笑：没有人有足够的耐心待我的。我说过了。在不能确定别人有足够耐心前，我是拒绝付出任何东西的，包括感情，甚至语言。
      那你这样很难的，很难会有人愿意做你朋友的。
      所以我孤独。我也习惯了。只是不习惯这个城市的冬天。
      那去年冬天你怎么过的？今年又怎么过？
      于是就想到了暖暖。那个去年暖了我一冬的女子。
      去看她博客，都是时下网络上流行的非主流自言自语式的假仙手法，淡淡的忧伤，字里行间透露出无病呻吟。访客却很多，都是那个阶段年龄的孩子，很多人留言给她说：暖暖，你要开心。暖暖,你会幸福的。心生厌恶，不再看她的日志。
      我留言给她：暖暖，你原本是温暖的女子，别在别人的眼光中丢掉了温暖,也丢了自己。
      她回信息给我：落辰，遇到你之前，我因为经历与思想单纯而温暖，遇见你之后，我因为爱得纯粹固执而温暖，可是现在，我不知道该把自己放在哪，是继续温暖还是像现在这样麻木。我依然爱你。
      可是暖暖，你已经不再温暖，这个城市的冬天却要来了。我和你，也只不过成了《圣经》上的两个字，你在左，我在右。

      收拾行李，把大部分身外之物留在这个城市了。一大箱子的书，大部分的衣服，跳蚤市场淘来的家俱，暖暖送的暖手器，HELLO KITTY抱枕。只打算随身带几本一直舍不得扔掉的书，然后南漂，姐姐说她们那个城市是不会下雪的，没有冬天。
      2008,注定一冬无雪。

末了。

那个城市今年冬天不再下雪。

文章评论

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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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珊

清风信子收文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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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风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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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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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白。

夏语天

℡夏指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