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岸

俗话说，儿子都是自己的好。此话不假，今天我就忍不住想念叨念叨我儿子的好。

那晚下班即赶回家，在家门口意外的碰到上高二的儿子。正常他都是在校吃晚饭，上过自习才回来。问他原因，说是上级来检查，学校通知今晚不准在校自习。爷俩进屋，闲聊几句，儿子好奇地拆封了我刚买的一本书，津津有味地看起来，我也捧起了尚未看完的一本书，习惯性地坐等女主人回家烧饭。

约摸半小时后，妻来电话说还要加一会班，不能按时回来烧饭了，中午剩下不少饭，让我看着办。我嘴上说好好好，可放下电话，当时也不知怎么想的，竟对儿子说：“你来做晚饭吧？就吃中午剩饭，你看着办。”说完自己也觉不地道，哪有这样做父亲的！不想儿子非常爽快：“可以，饭改粥、炒饭、菜泡饭或做成寿司，你选一样？”“寿司？”说来惭愧，虽然经常在外参加宴席，但光听说过这个名，还从未吃过。儿子既然说到，又怎能不想尝尝。“你当下手！”儿子象是命令。“好的！”已经不地道了，现在岂敢不遵从？

说做就做，爷俩放下书，立即来到厨房。儿子先是查看了一下电饭锅里的剩饭，对量上做了一个判断：“还挺多，够我们三个人吃了。”然后麻利地拿出厨柜里的铁锅，在水笼头上冲洗一下，置放到灶头上。又拿出一只碗放在台面上，再从冰箱里取出五个鸡蛋，打到这只碗里，从佐料架上取少许食盐、香油加入，打着灶头火对铁锅开始加热，再拿起一双筷子快速搅拌鸡蛋。“这不就是做蛋炒饭吗？”我有些疑问。“等我做好了你再看。”儿子一边搅动着鸡蛋，一边回答得很自信。

等到鸡蛋搅均了，铁锅也烘干了水汽。儿子放下碗筷对我说：“把葵花油拿出来倒点锅里。”这时才有我的事。我赶忙拿出油壶，拧开盖子，在他的指导下将一定量的油倒进锅里。“是不是有点多了？”我觉得油真是有点多。“蛋进去，就看不到油了，再说饭也不少。”儿子象是很老道。

儿子缓慢地将锅晃动两圈，让油漫开的面积逐渐扩大，觉到油热得差不多了，拿起碗将蛋倒进油锅里，激起一阵密集的噼啪之声，腾起一股浓烈的烟雾，我连忙开启排油烟机。“这个应该先打开。”我好象终于找到了儿子的疏漏。儿子并未理我，而是用心地用筷子往锅里抹碗壁上粘附的少许鸡蛋。“用点水冲一下，就全下来了。”如果是我我就这么做。“不可以，会改变蛋的浓稠度。”儿子断然否定了我的建议。“你再看锅里油多吗？”我连忙往锅里看，嘿，还真看不到油了，只看到一张金黄的、圆圆的蛋饼在锅里。“把饭倒进来。”我连忙拿出电饭锅胆，将饭全部倒到蛋饼上。儿子用铲快速地捺平、翻炒。“将生抽拿过来。”生抽我知道，就是酱油嘛，我找出瓶子。“少倒一点，这是起鲜、提味的。”我小心地倒一点在他抬起的铲子上。生抽倒进去后，儿子又一阵翻炒，然后将火熄灭。

这不就是蛋炒饭嘛？其实，我心里一直就在疑问。“把砧板拿过来，将抽屉里的寿司紫菜拿过来，再给我一把刀。”没等我问出来，儿子一连发布了三道命令，我一一照办，砧板和菜刀很容易就拿好了，就是寿司紫菜找来找去找不到，抽屉里各种包装的干货、佐料很多，我一时未能分清。儿子不耐烦地让我靠边，自己一下子就找了出来。我一看，是一个塑料袋子，里面有三张紫菜，袋子的封面上印着“寿司紫菜”，说实话，我从未想过紫菜与寿司还有什么联系，总觉得寿司一定是高档的玩意儿。

“寿司是日本料理和韩国料理的做法，我今天是韩国料理的做法，不过内容简单点，就用蛋炒饭代替了。”儿子一边说，一边取出一张紫菜摆在砧板上，然后铲点蛋炒饭铺在紫菜上，并用铲子将饭抹平、铺实，再将紫菜紧紧地卷起来，放到砧板边上。“炒蛋炒饭的饭最好先晾干一下，这样炒起来更好，不过这样就要将紫菜在蒸汽上熏一下，不然没有粘性。今晚的饭水汽重，所以，紫菜可以直接包饭。”这小子，还有理论。话说间，三个紫菜卷就卷好了。

“再拿一个干净碗来。”儿子又有指令，我立马照办。儿子将一个紫菜卷放到砧板中间，用菜刀切为两截，刀好象不怎么锋锐，抽拉了几下才切断。“将剁骨刀拿给我。”儿子要换刀。“切这个，还用得上这种刀吗？”我不解。“菜刀是平口，不好切，容易将紫菜卷切碎。剁骨刀的刀口有弧度，顺着弧形稍用点力就切开了，而且能保证紫菜卷不破碎。”换了刀，果如儿子所说，好象刀口无比锋锐一般，一切就开。儿子将三个紫菜卷切成大体都是几毫米宽的薄片，装了满满一碗，让我端到餐桌上。他又从冰箱里拿出番茄酱瓶，倒点到一个盘子里。“每人只准尝一个，余下的等妈妈回来一起吃。”我迫不及待地直接用手拿起一片，蘸点番茄酱放到嘴里咀嚼起来，啊，咸淡适中,酸酸的、甜甜的，满口生津，有滋有味，好吃极了！ “找个盖子盖好，留点缝，不要盖死。不准再吃，把厨房收拾一下，等妈妈回来叫我，我现在去学习了。”说完，他去了书房。

看着儿子走向书房，我还能说什么呢，我现在也不过只会煮个粥，看儿子这套娴熟的动作，进厨房也不是一回二回了，我却从未看到过，想是我以前经常出差或不在家吃饭之故。我现在简直对他有点崇拜了，他的话于我来说，就象圣旨，需要不折不扣地去落实。

我一边收拾厨房，一边反思。以前，我总是不满意儿子的学习，嫌他在学业上未能出类拔萃。对儿子懂音律、会舞蹈、能唱歌、会叠衣服、会缝书包不以为然，觉得这些无助于考大学和就业。今年暑假，儿子参加了学生们自发组织的社团活动，还承担了遴选音乐、编排舞蹈的任务，内心觉得他有点不务正业。这学期刚开学，妻去参加家长会，我关照妻一定要向班主任了解一下儿子的学习情况，班主任说你们家应该感到自足吧，孩子很懂事，基本不要老师操心，我才改变了些看法。国庆放假期间，儿子班里部分同学相约去野炊，回来抱怨说，野炊时的饭基本就是他一人做的，做好后都被同学抢吃了，自己都没怎么吃到，真倒霉。我当时安慰他：“做饭的人最高兴的事就是做出来别人都抢着吃，如果都不吃，那才叫倒霉。再说，你在同学面前得到了很好展示，特别是给女同学留下了深刻印象，没怎么吃又算得了什么。”说得儿子面露羞色。作为一个过来人，我知道，他的内心一定是很高兴的！

等到厨房收拾好了，妻正好回来，看到儿子做的晚餐，自然十分开心。一家三口饶有兴致地边吃边谈论着。我禁不住不断地打量着儿子，越看越是喜欢。心里默念：“儿子，你已经比当年的我强了不知多少倍，真不该对你再提过高要求。”

今晚，对我们家来说，什么样的晚餐比得了我儿子做的晚餐呢？这是我有史以来吃到的最美的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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