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岸

细细回味本人前不久经历的一次拔牙过程,不禁惊羞！要不是网上没什么人认识我，我一定不会说出来。牙只被拔了一颗，却不由自主地暴露了我作为一个男人似乎不应该有的三个秘密——

秘密一：胆怯

左下板牙断续疼痛了近半年时间，最厉害的时候，已影响正常进食。我一直不太愿意去看牙医，总是一拖再拖，主要是对拔牙心存恐惧，这种恐惧感的来源可以追溯到十几年前。那时单位一位老职工拔了一颗牙，结果好几天饭食难进、吐字不清，半边脸肿胀了一个多星期。好转之后，他又绘声绘色地讲述了拔牙经过，说是牙医让他将下颌置于桌边，然后用锤、凿等工具费了好大劲才将他的一颗牙挖了出来。从此我便对拔牙有了恐惧感。去年，看到某部电视剧中一个男人，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在黑社会老大的言语威吓面前表现得无比坚强，然而当黑老大命令手下将其摁住，强行用钳子生生拔掉他一颗牙时，难以承受的痛苦却不得不让他屈服。我的恐惧感更甚！

后来，在妻的一再劝说与陪同下，终于鼓足勇气去看牙医。牙医是妻的熟人，是一位相貌清秀的女医生，话语轻柔，听来十分受用。一番检查后，弄清了病因，是智齿歪着长挤压邻牙，把两牙都挤坏了，需要拔除智齿，修补邻牙。让我当时就拔。尽管牙医和妻一再说现在拔牙技术已不会让人感到有多大痛苦，但我还是找了个原由，又拖了几天。

到了重新约定的时间，是下午，妻因事无法陪同，只有单位司机陪我。女牙医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忽闪着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麻利地做着准备工作。她让我躺到椅子上，要我闭上眼、张大嘴，说是让她先检查一下病牙，我既然很是听话。刚张开嘴，就感到病牙周围象是被蚂蚁咬了几口。真是好医生，在我不经意间注射了麻药，减缓了我恐惧感的来临。等到左边脸、舌头左半边都失去知觉时，开始正式拔牙。听到工具撞击工具盘的声音，我的心突然悬了起来，但这时已没有退路，只能听凭牙医摆布。先是将我的智齿脆生生撬为两截，然后用凿子、锤子将余下的牙根劈为两半，再用钳子一一拔除。整个过程持续了半个多小时，虽感不到疼痛，但听觉神经异常灵敏，听着工具与牙齿摩擦的声音、撬断牙齿的声音、锤击牙齿的声音，我真是紧张，尤其是锤击震动下颌，每锤一次我的心就振颤一次。好不容易捱到结束，我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期间，妻几次打电话给牙医，询问进展情况，关照牙医动作要轻，以免让我太紧张。

回到家，顿觉自己是一个病人，连忙坐进被窝，闭目养神。半边脸还未恢复知觉，用手摸，恍若无物。心想，一个人要是没有了知觉，真是生不如死，就这样瞎想着。一会，妻下班回到了家，径直奔了过来，坐于床沿，双手捧起了我的脸，吻了一下额头。“疼么？”我点点头，又摇摇头。由于知觉尚未完全恢复，说话不利索，也就懒得说，既点头又摇头表示不太疼，但不舒服。“没事，很快就会好的，我已经拔了几颗牙了，都没感到怎么疼。我现在去给你炖黑鱼汤，让你补一补。”说完，妻去往厨房。拔了几颗牙？是啊，我只知道妻拔过牙，但什么时候拔的，具体几颗，我是浑然不知，而我只不过拔了一颗牙……黑鱼汤炖好后，妻端来，舀起一勺，吹一吹，喂进我的口里。我一口一口地吃着，感觉她是那么地温柔、体贴。

电视剧《手机》中费默说：“英雄难过美人关，难过的是美，而不是人！”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男人当然喜欢女人的美。但相对于成熟的男人来说，最看重的已不是模样出不出色，而是那份关心体贴、善解人意的柔情。柔情才是女人最高贵的美，它赋予女人无穷的魅力。柔情女人总是无悔地执著于她喜欢的男人，甘愿为之付出，疼惜地抚慰男人遭受的伤痛，极具母性的慈爱。男人在柔情女人面前常常不堪一击，男人的心再怎么硬如钢铁，也会被女人的柔情化为绕指柔。霸王项羽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独在虞姬面前极为温顺，正是虞姬的那份柔情驯服了他。

看着妻那极为关切的神情，不仅心头一热——我被疼爱，我感动！其实我平时一直就在享受着妻的疼爱，这一点我内心十分清楚。只不过，此时的我更是多了一份被疼爱的渴望――渴望母性的疼爱。小时候，每当我出现害怕、委屈、伤心的情形，都是一头扎进母亲的怀抱，常常是母亲的一句安慰、一个额吻、一次抚摸，一切不快立马便烟消云散了。

说来奇怪，晚上睡觉，妻好象知道我的心意，疼惜地将我揽在怀里，不一会，我就象婴儿般甜甜地进入了梦乡……

秘密三: 虚狂

第二天感觉好多了，现在的医术确实没给我带来多大的痛苦。上午在家休息，虽然妻一再关照让我多休息两天，但是我觉得一个人在家实在寂寞，下午就去上班了。班上的女同事非常惊讶，问我为什么不多休息休息，我说一个人在家感觉太无聊，还是到班上来踏实，本以为会被她们夸奖一两句，不想被一位厉害的角色噎住了：“你们男人真是贱，要是我们女人巴不得在家休息，正好做做家务，想你也是一个不做家务的主。”我无言，确实如此。但很快又有人问我拔牙的经过，我一下子来了精神。首先申明自己是很坦然地接受手术的，没有一丝一毫畏惧感。接着眉飞色舞地讲述了手术的经过，特别是如何撬断牙、如何将牙根劈为两半、如何用钳子硬拔这些重要的过程，更是添油加醋，将之描述得极为恐怖。看着女同事们惊吓的表情，感觉自己就是一个大英雄，我是既满足又得意……

记得从上中学的时候开始，我就把勇敢坚强、护佑弱者、坦诚直率作为自己的人生信条，并努力追求，可至今仍然无法改变内心深处与生俱来的“恐慌”、“柔弱”与“虚伪”的一面。作为成熟的男人可以这样么？请您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