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念 我的父亲

伤痛

     父亲遽然走了，走得是那么的匆促。2012年5月15日（农历4月15）21时35分，我最挚爱的父亲因病医治无效在医院辞世，享年88岁。
    患病前父亲身体一向硬朗，很少生病，也从不去医院。在患病二个月先后经历了两次住院治疗，惜然离开了人世。那一刻，我欲哭无泪，手足无措地看着医生的抢救，希望奇迹能够发生突然的恢复过来，可是奇迹没有发生。我永远也不会忘记这悲痛欲绝，肝肠寸断的一刻。我静静伏在父亲身旁，紧紧握着父亲温暖渐凉的手，轻轻抚摸他那慈祥的脸庞，思维处于麻木，大脑一片空白，所有发生的一切犹如在梦境中，父亲走了，就这样永远地走了......
    随着时空的延伸，父亲每一个细微的言谈举止和音容笑貌，在我的思绪中像电影镜头一样，都是那么的清晰可见。
    我的父亲出生在上世纪二十年代，自幼就失去了父亲，与我的祖母相依为命过着凄凉清贫的生活，在那个女子持家的年代，祖母不能出去工作，生活全靠亲戚的接济维持着，父亲的童年是什么样的颜色，生活是何等的艰难、黯淡？即使这样，没读过书却知情、达理的奶奶还是严格教导父亲怎样做人，教育父亲要自强不息，好好读书，考上学校读不起不丢人，人可能没有钱，但不能没有志气。就这样在祖母的教导下，在条件极其艰苦的环境下，父亲懂得了做人的道理并奋发图强以优异成绩考取了伪满时期的“国高”，当时这是地区最高级别学府，发榜之日父亲无心看榜，是父亲善良且生活并不宽裕的舅父得知喜讯后，感到非常自豪，无偿的资助父亲完成了学业。父亲就是在这样贫苦但不失浓浓亲情的环境里成长的，在读完国高学业后，父亲又考取了那年在丹东地区每年只录取一名，坐落在伪满首都新京（现长春）的一所学校，报到学习不久又逢伪满洲国解体，政权频繁更迭，时局日趋动荡的年代开始了，父亲动荡的人生也随之开始了......
     新中国成立后，父亲动荡的人生暂时告一段落。父亲就职于辽宁省评剧团，五十年代评剧在北方是大家喜闻乐见，家喻户晓，颇受欢迎的一种艺术娱乐方式。人生无常，事事难料。父亲正值血气方刚、激情满怀、精神抖擞地做着可以施展自己才华，实现自己理想和抱负的行政管理工作时，噩耗传来，父亲的前妻在家中不幸病逝，家中留下老母及一对几岁大的女儿，孤儿寡母无人照顾，父亲断然决定回到家乡。时至今日我完全理解父亲当时放下事业选择家庭的决定和苦楚，剧团领导也感到非常惋惜并极力挽留，最后还是理解父亲的苦衷并同意了调转请求，省文化厅为此专门开具了工作调转介绍信，属干部下派，安排父亲到市文化局工作。时运不济，待父亲匆匆赶回料理丧事后，满怀信心赴市文化局办理工作时，文化局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大门口、走廊间到处都贴满了大字报，三反五反运动轰轰烈烈的开始了，地方的反右运动比省城来的更快、来的更猛，市文化局主要领导被打成右派，有的在接受群众批判，有的被隔离审查交代问题，办公机制已然瘫痪，介绍信也无人认可，父亲只得无奈地暂时委身于一个离家较远的县方基层文化单位工作，这不仅不能发挥父亲拥有的才能，更是对家庭的照顾于事无补，工作一段时间回调无望，父亲只得选择放弃这份还算是文化领域的工作，这意味着放弃了一生钟爱的文化艺术工作，毅然改行，回到了家里，回到了自己母亲和一对女儿的身边，坚强的挑起了家庭的重担，勇于承担了做为一个儿子、一个父亲的责任。这对一个一生酷爱音乐艺术事业并在当时丹东颇有名气和造诣的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文化人是何等的残酷啊！所以我说我的父亲是一个平凡的人，但在这平凡里不失伟大！
     进入六十年代，父亲与我的母亲邂逅，感情世界有了依托，但是命运多舛，曲折、坎坷的人生路并未改观，趋愈演愈烈，直至跌至人生低谷。我出生在文化大革命开始的年代，不久父母就被席卷进文革运动的大潮中，父亲和母亲双双被关押，后来在父亲的平反书里我看到，在被关押期间父亲受到了非人性非人道的折磨，身心均受到了极大的摧残。父亲本来就没有什么问题，无法定性，造反派就软硬兼施让父亲检举在北京工作的同学有问题自己就可以解脱了，却被父亲断然拒绝。父亲常常告诫我做人不能昧着良心，谆谆教导我做人的原则和根本。一生儒雅，看似书生的他在那样艰难困囚的岁月里仍不失做人的良知和男人的血性，这就是我的父亲！这就是我的榜样！我要将这种品格继承下来。
    父亲41岁的时候有了我，父亲那时是怎样的心情，怎样的喜悦我无从知晓，从给我的名字单字：扬，就露端倪，不难看出其中的寓意和对我的期望，父亲因有了我而扬眉吐气，希望我能发扬传统，积极向上，扬帆远航。在我读小学时因与同学重名而草率更改了名字，非常遗憾没有沿用下去，不知这次改变是否预示着命运的改变？这一切可能是命运使然吧！
    在我记事时父亲给我的印象总是很严肃，不苟言笑，但却不失慈爱；总有缄口不言被压抑着的感觉。直至改革开放后，父亲终于甩掉了压在心里多年的思想包袱，焕发了精神，虽然年事趋高，但却在平凡的岗位上兢兢业业，一丝不苟、恪尽职守，勤奋地工作着，发挥着自己的热量，在精细化工行业取得了一定的成绩和荣誉。今天，我们不能在老人面前论大方和财富，不要忘了艰难环境和拮据的生活伴着老人走了大半生；不能在老人面前谈保守和呆板，不要忘了政治运动和精神羁绊陪着老人过了近一世。我父虽然平凡，我却让父亲失望；我父虽然平凡，我却永远达不到父亲的高度。这不能不是我一生的遗憾！
    父亲病危的几天，已然言语不清，但神志清醒，辞世的前一天只能发出单音字。午夜时分，父亲发出声音像是要说什么，我伏身安坐在父亲身旁，把手伸进病榻上握住父亲的手，父亲那苍老的手就一直用力紧紧握着我的手，嘴里喃喃着却说不出欲说的心思，我难过不已，贴着他的脸，一边安慰着父亲，一边凭借想象顺着父亲的思路说出他欲说的一件件心思，我每说对一件事，父亲就眨动一下眼睛，喃喃地回应一声。父与子就这样用一种别样的方式进行了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促膝长谈，完成后他用尽最后的气力，猛然间拽过我的手重重地亲吻了一下，随后轻轻地松开，安然地休息了。在我的记忆里父亲未曾亲吻过我，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亲吻，当时我百感交集，喜忧参半，这是要与我诀别吗？这是对儿子的放心和满意吗？这是对我近两个月夜以继日精心护理、细心伺候他的肯定吗？这是对我三年来照顾他日常衣食住行生活的感谢吗？这一刻，我感到父亲的手象岁月的长河，涌动着慈爱，永不停息！
     父亲走了，我是那样地舍不得他，我多想还守在他的身边，为他再喂一口水、一口饭、刮一次胡子、洗一次脸，多想再伏在他的身上喊一声爸，多想再听到一声他喊我名字的声音。当我握着父亲冰冷的手，任我怎样呼喊，慈祥的父亲再也不能睁开眼看看我了，父亲就这样走了，永远的离开了我们，这辈子我喊爸爸的权利就这样永远地被剥夺了，想到这一切将永远的成为过去时，我的心里抑制不住悲痛和哀伤。
    亲爱的父亲，您走吧！您的音容笑貌将永远珍藏在我的心里；您那浑厚动人的声音将永远在我们的耳畔回响；您的品德永远是我的榜样；您的不平凡的经历是我永远享之不尽的财富。
    父亲最终带着遗憾和不舍离开了我们，离开了所有热爱他、尊敬他、依赖他的家人和亲友。到现在我都不相信父亲就这样离开了我。“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父亲为我做了一切所能做的事，为我遮挡了一切所能遮挡的风雨，他用自己的勤劳、善良、隐忍、宽厚的种种美德，为我树立了最好的人生榜样。父恩永铭，父德长存，父亲永远活在我心！
    心悲切！泪满流！不想在写了，因为在追思的文字里充满了伤痛，我希望自己永远生活在对父亲的美好温暖的回忆中。爸，做儿子的永远想念您，愿您在安宁的天堂里不在操心忙碌，而是幸福安康的生活着，我不是基督徒，对基督教知之甚少，但我知道有个复活日，梦想着那天我们能欢聚一堂，我又能重新坐在您的面前，聆听您温暖的话语、谆谆的教导，领略您的曲折、淳朴的人生。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失去父亲终归是人生所必经的悲伤之事，愿天下的儿女都能珍惜时光，把握孝敬自己父亲的机会，不要让遗憾成为现在，不要让惋惜成为将来。

                                               不孝儿子  叩祭
                                          二零一二年五月二十五日
 
 



文章评论

兰雨

字字句句都是情，怎能让人不落泪。望节哀，顺便！

莉佳

弟弟节哀顺变，保重，祝好。

楚楚

愿老人家在天堂安息!望你节哀顺变。

慧。他娘

大哥的字字句句都饱含着深情和不舍,也可以看到老父虽平凡却需我们仰望的一生.可人生老病死终是规律,别太伤心难过,好好生活,谨遵老父的教诲,将他的优秀人生在你身上得到延续,就将是对老人家最大的安慰.大哥,节哀.

天亮

朋友节哀顺变，天热了多注意身体。

闲慧

弟弟节哀顺变，保重！ 愿老人家一路走好安息！

稻壳

小弟节哀，保重身体，老人家走好。

王妃

感人至深！生者节哀，死者安息！[em]e178[/em]

融融

[ft=,4,]永恒的思念，无法割舍的亲情，只有让时间慢慢平复这痛。。[/ft]

婷竹

生老病死人生最终的去处，没办法。[em]e115[/em]

梅子

对您的悉心照料，父亲以一吻认可，未来的回忆里，这便是你们最深刻最难忘意味最深长的交流，它也必然成为活着的人心目中最大的宽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