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日子

搬到这个破地方，我俩月没炒菜。绞尽脑汁回想当初吃了什么，就是想不起来。我的生活习惯非常简单:单日子熬一锅白米稀饭，喝一天，辅助料是红糖和大家空间日志及留评。双日子一锅面汤，坨成一坨，吃一天，辅助料:盐，大家空间日志，留评。

不是我懒，是那个炉灶我真的不忍心放上锅，开火的开关，在我戴上眼镜明察秋毫地找了三天才看出那个油乎乎的小油包是个开关，这还是远观的成果。整个炉罩被今年，去年，前年，或者更久远的年代幸存下来的菜菜们围个水泄不通，像赶庙会一样，拥挤不堪，一层落在一层上，堆成一座山。老菜菜老的只剩黑乎乎的颜色，已经成了黑骨一堆。有次熬药，我一开火，烧焦的菜味一缕一缕弥漫开来，像太白老的炼丹炉里冒出来的缕缕青烟，分别找到我的俩个鼻孔，直达肺腑。占据一席之地，药味倒是退让了很多。

好像炒过一次芹菜，我炝锅时，看见排风机上面长长的灰尘在油烟的推动下，不停的上下翻飞，像个杂技演员。刚好灰尘停留的地方就是滚烫的油锅。我吓得不行，赶快关了火，仿佛那灰尘下面挂着我的心脏，不小心把自己的心煎了吃。抽油烟机上接油的小槽已经溢满了油，正一滴一滴均匀地，有节奏地滴下来。炉灶上那些堆成小山似的烂菜被滴成了个鸟窝，正好和我的炒勺形成一个子母勺。那天我站在这个奇葩的炉灶前观察了半天，独自笑了半天，夜班时，看着平安厅里的家属，又思考人生半夜，酣睡半夜。那时我只吃蒸茄子，盖上锅盖，猛蒸，狠蒸。把鸡鸭鱼肉，把人间美味都蒸出来。

两个月以后，刘沧澜把灶台炸了。我在上班，听说火势很大，邻居来帮忙才灭的。

回到家，我只看到了挂在房顶上的菜尸们，个个掉得吊儿郎当，玩世不恭的样子，死得一点也不优雅。电影里有句时髦话“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就是这样子吧！不管怎么说，等到她们都上班去了，我对着刘沧澜的床铺深深鞠了一躬。感恩命运对我太好了，只考验我俩月。谢谢上苍的恩德，对邻居家的那俩破狗，我一定在心里不再抱怨了，那个脑筋有点病态的邻居，放狗出来咬我，我也不记恨了，楼道臭就臭吧，反正死不了。

上苍借沧澜的手制备了一套二手炉灶，我开始食人间烟火了。

有人摁了门铃，我开了第一道门，当时我正在炒菜，他跑上来，我去开第二道门。隔着防盗门我看见的快递员，就问“谁的快递？”“蔡立新，请帮忙签收一下。”我隔着门连忙摆手，”我们屋没叫这个名字的。”小伙子疑惑了“18号楼，2-----601”。“对，没错，但，我们没人叫这个名字。联系一下吧，别弄错了。”
小伙子站在门外打电话，厨房的油冒烟了，我慌忙跑过去关火，再回来，小伙子已经下楼了。

门铃第二次响时，我一下子就听出是刚才那个快递的声音。还没等我进到五步内的厨房里，小伙子已经满头大汗地站到我面前了。六楼啊，就算一个楼层十三级台阶，也有七十八级啊！他怎么上来的，我重点看看他的后背，平平整整，绝对没窝藏着翅膀。好吧，我只能相信他的翅膀长到了脚心上。他甩一把额头的汗珠，大口喘气，晃晃手里的单子，我开了防盗门。“郑伟的——快递。”他换了一口气才说完这五个字。唉！，真是个缺心眼的小伙子，既然都是同一个楼层的快递，为什么不一块送上来呢，又都那么小，巴掌大。这个时代，离了头脑，一定累到残废。我一度想去送快递。我签单子时，瞄了一眼，嗯？明明单子写的是“蔡立新”啊！“郑伟说签她名字就行了。”小伙子说。“哦，可能像很多大人物一样，郑伟也有别名。”我签好郑伟俩字，拿回东西放在郑伟床上。

晚上，我躺在被窝里看书，小小新从另一间屋里走过来，因为她个子高，所以穿过我们屋门时，习惯性低低头，有点领导下车时的范儿。她站在屋子正中间，抻抻衣角，两手相握，目不斜视，做报告的样子说“宣布一件事，我叫蔡立新。。。”我一直以为她姓小，名字叫小新。从那以后，只要让我拿快递，她就站在我们屋子中央，大声说一句“我叫蔡丽新，请大姐明天帮我拿快递。”我把脸蒙起来，阿弥陀佛，千万不要是上次那个小伙子啊！

巍丫头说“大姐最大的优点就是心大。”我自认为清高，目空一切，把嘴一撇，“难道我还有缺点？”“缺点就是心太大！”好吧，从此以后，本人笔名“心大”，敬请大家关注心大的说说和动态。

巍丫头说，告诉你一个秘密。我说，立马说。每天去打水时和你说的像盛夏一样热闹非凡，好像有一千只鸭子在河边呱呱叫，二分钟我回来，安静的像隆冬一样萧条。我把手在你眼前晃成兰花都不睁眼看一下，倒是呼吸匀称。然后。。。“然后什么？”我惊叫。然后我就把兰花变成了九阴爪。小丫头片子，哼！从那以后，我睡觉前一定放一本书在我脸上，她抓了我的厚脸皮也不用，不如送她一本美容养颜白骨精书吧。

因为衣柜太小，我冬天的厚衣服放不下，我只好放在我睡觉的被子上。像山一样沉重啊，压的我俩腿酸麻酸麻的。我翻身必须两腿一块使劲才能翻动一点身上这座衣山。后来我把衣服叠整齐，放在被子下面，于是我的两条小短腿就被翘起来老高，上身低下去，有种俯冲，血液倒流的感觉。一天，孩子来电话说她的小白鼠死翘翘了。我忽然想，我会不会有一天也这样子翘翘死了。看透了平安厅里的生死，我给中年的自己写到“几时死无所谓，只要不受罪。”伸伸腿，就到阎王家蹭饭吃也是幸福的。最起码阎王殿一定比我现在住的好，那儿一定不会晚上枕着书睡觉。

因为没地方放书，我只好把书放在我的枕头下面。每天半夜都会听到书一本本被我脑袋拱下深渊的哀嚎声，呼啦啦，哗哗，啪啪啪。。。就像响亮干脆地打嘴巴的声音。唉！很多人生的好声音，都是痛苦拍击出来的。

李英在屋子里挂了一根晾衣绳，绳子是她单位的输液管。这东西有弹性，挂上一件略重的东西，它就垂得很低，低到我脖子处。有时累了，我就把脖子放晾衣绳上歇歇。李英和巍丫头看了，脸瞬间绿成夏天的青纱帐，估计大脚豆头都是青翠碧绿的。

春天的阳光真暖，暖得我心窝窝一团温润。坐在小板凳上的阳光里，轻轻打着瞌睡。身边放着温暖的书。温暖的春风伸过来，一页一页替我翻开书本，就像翻着我每天的日子。而我，也在翻动着季节的日子，春夏秋冬，周而复始。我的幸福日子，也在一步步深深浅浅中，在花花绿绿的日历一页页被扯下的同时，也在悄悄地改变着颜色......幸福，继续...快乐，继续...日子，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