掏喜鹊窝(情感往事)

情感往事

 

掏喜鹊窝

/朱祥


    去年的冬天与朋友乘车去南京,沿途看到远处白杨树上每隔上百米就有一个喜鹊窝。喜鹊窝由一些干树枝筑成,从外形上看大却简陋。我一边指着一个接一个的鹊窝给朋友看,一边不停地说,这都反映出近些年来我们国家对绿化事业的重视。要知道,喜鹊的生存环境与地面上老虎、狮子的生存环境是相似的,它们需要一定的领地范围,不会让同类把家安得离自己的太近。如果没有这么多高大的白杨树,喜鹊就不可能有这么大的繁殖空间,又哪来这么多窝呢。此时的我,被那一个接一个的鹊窝所吸引,思绪漫飞,最后落到了少年时一次掏喜鹊窝的画面上来。

    儿时的家乡大树很少,少得连喜鹊都不来垒窝。村西有一座灌溉渠,渠前生长着一棵参天的大官杨树,农闲了的时候,村民们喜欢在树下乘凉。一天,人们忽然听到树上传来了几声“喳喳喳”的啼叫,举头仰望,这才发现树上有两只喜鹊在忙个不停地衔枝垒窝,村民们都说,小村要时来运转了,可能要出贵人了。从此,每天一对喜鹊在树上欢快地飞舞啼叫,引得行人驻足观看,也着实让我和小伙伴们羡慕不已,我们个个幻想着要是能捉到这对喜鹊回家喂养该多好啊!而更让我们激动的,就是窝里可能产出的小喜鹊,大家都梦寐以求能养上一只雏鹊,这只雏鹊长大了也不怕人,在自家房前屋后飞来飞去。

    养鸟,可是从儿童到少年时期的我在放学后常干的事,我养过沙溜、斑鸠、麻雀,也养过燕子。燕子在当时可不是随便养的,因为在村民中广泛传说着“玩小燕子好生秃子”这样的谚语,怎不让人心生恐惧呢。而喜鹊可是吉祥鸟啊,它的叫声会给人们带来好运,要是家里养上一只,那好运不就更会成倍增加吗。

    小时候打鸟的工具就是弹弓,每天放学后,我都会与小伙伴们拿上自制的弹弓,看不到鸟时就比试比试谁的射击技术高,看到鸟就立即射击。自打渠前那棵大树上有了喜鹊窝,我们每天都会瞅准时机偷偷去打,希望一弹把它打下来,再把覆巢里的小喜鹊拿回家去喂养。

    而每当这时,住在喜鹊窝下不远处的大个妈就不愿意了。大个妈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大个是她儿子的乳名,所以村民在背后都叫她大个妈。大个妈每天像看护宝贝一样看护着鹊窝,生怕一时疏忽而被村里的捣蛋鬼们给打了下来。所以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她看到有孩子向喜鹊窝打弹弓了,她都会从老远处连喊带骂跑过来,骂声自然是不堪入耳的。这时,小伙伴们会吓得四处逃散。所以小伙伴们个个对她恨得咬牙切齿,甚至跑老远了还会回过头来气喘吁吁地和她对骂,因为大家怎么都想不通,这喜鹊窝又不是你家的,你为什么跟看祖坟似地看护它!你又有什么资格不许别人打它!

    喜鹊窝就这样平安地度过了一个夏季,至于里面育出了多少小宝宝我们不得而知,只是见到这对老喜鹊整天树里树外忙个不停。到了第二年的春天,又见着这对喜鹊每天在树上“喳喳喳”叫个不停,入夏的时候,我和小伙伴们想,这窝喜鹊想必又繁殖小喜鹊了。

    一天傍晚,几个小伙伴实在经不住鹊窝的诱惑,打听到大个妈不在家,就悄悄爬上了树来。带头的不是别人,正是我。

    树很高,越朝上爬,树枝越细,危险也越大,但想到马上能掏到日思夜想的小喜鹊了,也就早把危险抛到了脑后。几个小伙伴跟在我后面往上爬,都希望能掏到里面的小喜鹊。当我第一个接近鸟窝的时候,我真的激动啊,两年来一直魂牵梦绕的喜鹊窝唾手可得了,我轻轻地敲了敲鹊窝的外面,看看里面可有动静,因为我听老人们说过,喜鹊窝里好藏着偷吃鸟蛋和雏鸟的蛇。鹊窝筑得很结实,用力推都没有私毫的摇晃,难怪弹弓连发都打不下它来。我把手轻轻地从窝一侧的“大门”伸进去,顿觉里面暖暖的,底部铺了厚厚的一层柔软垫子,内壁被能干的老喜鹊用唾液和泥抹平,如以前农村住房用泥土抹平的墙壁一样光滑,这时我由衷地佩服喜鹊这筑巢的高手了,它们把窝筑在这么高的枝头,却不怕风吹雨打,里面“装饰”得又如此精致,这可是同样把窝垒在高高的大树枝间的粗心的斑鸠无可比拟的,也绝非借巢下蛋的懒惰的杜鹃所能学来的。而更让我激动不已的是,我摸到了一窝肉乎乎的东西,还没有扎绒毛,估计有四五只。凭感觉,我知道,这就是我心仪已久的小喜鹊了。此时我犹豫了一下,如果把它们全部掏出,雏鸟可能会在我下树时被活活挤死,毕竟它们太小,弱不禁风。于是我只抓出了两只,顺手迅速装入了口袋。我当时可能是怕跟在后面的小伙伴们危险,因为这时的树枝细得仅能经得起一人了,也可能是怕他们再把剩下的几只全部掏走,就骗他们说,里面并无小鸟,是个空窝。小伙伴们听我这么一说,也就扫兴地一个接一个爬了下去。

    我当时那激动的心情可想而知了。也不多说,就径直往家跑去。回到家中,立即找来了一块棉絮,从口袋里拿出两只没扎绒毛的小喜鹊来,把它们放在上面。小喜鹊明显才出壳,肉红色,没有毛,如赤身裸体的婴儿,发出“唧唧唧”微弱的叫声,看着让人心疼,这在我们当地叫“肉吧唧”。正当我要把“肉吧唧”裹起来的时候,母亲过来了,问我哪来的小鸟,我实话告诉母亲,这是我从村西灌溉渠前的大树上掏来的小喜鹊。母亲又看了看,心疼地对我说:“你看这么小的喜鹊,还不能吃食,多可怜啊,你又怎么能养活它呢?这可是两个幼小的生命啊。快给送回去吧!”

    听了母亲的话,我顿感犯了天大的错误。这虽然是两只幼鸟,但它是全村人引以为豪的喜鹊的幼鸟,想想大个妈为看护它而日夜寝食不安,可谓操碎了心,我又何必非要养它呢。一旦养死了,那将是多么愧疚的事啊!

    这时的母亲又在一旁催我赶紧给送回去。于是,我又把这两只小喜鹊装在口袋里,跑到了喜鹊窝下,这时天快要黑了,却见两只老喜鹊在枝头“喳喳”叫个不停。我听说,喜鹊是有灵性的鸟,它会不惜一切代价对任何扰乱它们生活的人发起进攻,但此时我也顾不了这么多了,又爬到了树上,把小喜鹊放进了窝里,我又听到其它小喜鹊在窝里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或许,它们在为兄弟姊妹的重新团聚而欢庆吧。

    庆幸的是,两只老喜鹊并没有对我发起攻击。下了树来,我看到它们飞到了巢边,不再啼叫了。

    事后想想,幸亏当时母亲及时发现并劝我把雏鸟送回去,如果不送回去,仅凭我是绝对养不活两只雏鸟的,因为毕竟我也只是个孩子,是没有这样的精力和经验的。即使养活了,让它们骨肉分离,那对老喜鹊看到自己辛辛苦苦抚育的孩子少了两个,又会是多么痛苦啊。鸟不能语,但鸟毕竟是有生命的,应该是通人性的。

    少年的无知,成了我今天应该吸取的教训。如今,在我们广袤的淮北平原上,每到冬天,到处都能看到在枝头间上下翻飞、喳喳欢叫的喜鹊。喜鹊是留鸟,更是益鸟,而灰喜鹊还是省二级保护鸟类,不说它们每年吃了成千上万条害虫,单就古老民俗中的“喜鹊登枝”、“喜鹊报喜”、“喜鹊搭桥”、“鹊噪梅梢”,就给人们带来了无限吉祥美好的想象了。眼下又值三春,檐前的麻雀,堂上的燕子,树上的黄鹂,都进了筑巢繁殖期,“劝君莫打枝头鸟,子在巢中望母归”,这是多么富有人性化的诗句啊!(2015-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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