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蓝月亮【拒聊】

         大学梦，应该算是从初中时候开始的吧。
        我读初中时，念东北大学的品学哥毕业工作了。他是村子里唯一的大学生，参加工作后又去日本学习了一年。小山村里飞出一只金凤凰，一时间轰动了十里八村。记得他从日本回来时，买了一台9英寸的黑白电视，全村人都争着抢着去看这稀奇古怪的东西。看热闹人走了一批，又来一批，小院子一时间沸腾起来，来的人都夸品学哥有出息。品学哥的确很优秀，谦虚好学，薄才儒雅，为婶子和叔叔在村子里挣足了面子，不知道惹来多少羡慕的目光，难怪婶子的笑容那么灿烂。我是他家的常客，这场景我是看在眼里，触动在心里，暗下决心，一定要向哥哥学习。
       初中是在离家5公里的乡中学读的，那年13岁。这么小离开父母离开家，有些不适应。5公里的山路倒没什么可怕的，要命的是中间隔着一条宽宽的羊肠河，赶上雨天就发洪水，存在很大的安全隐患。有一次，同村四个高年级的女生，在过河时，被突如其来的洪水冲出一公里多，险些送命。幸好那次没有袖珍版的我，否则我连做梦的机会都没有了。        
       有前车之鉴，被逼无奈，只好寄宿学校。住宿冬天最难熬，万物皆凉啊，冷桌冷板凳，冷饭冷水冷被窝。偌大的教室只生一个炉子，而且不是整天供暖，因为煤是限量的。大部分时间，同学们取暖的办法基本靠“抖”。手脚满是冻疮，严重时都溃烂，现在手脚还有伤疤呢。从妈妈的暖怀一下子跨越到冰冷世界，着实不适应，无数个夜里都缩在冰冷的被窝里流眼泪。后来，妈妈心疼我，初一下半学期把我安排在三姐家吃住。可是姐姐是个急性子，干活总嫌我笨手笨脚，从来不做家务的我，经常挨姐姐的数落，当时觉着特别委屈，边抹眼泪边想妈。只要天气好，放了学还是偷着往家里跑，不惧走夜路，不怕起大早，如此辛苦只是为了解想家之苦！
        玩是人的天性，不择时也不会择地。女生虽然没有男生那么能作孽，但也避免不了搞些小动作，比如说捉弄同学。记得有一次，上课的铃声响后，老师走上讲台，同学们边起立边大声喊：“老师好！”老师应答：“同学们好，请坐！”，在老师说话之前，趁同桌杨不注意，我偷偷把凳子移开，结果她一屁股就坐在地上，引来全班同学们哄堂大笑。
        囧事也有发生过，初一下半学期，一个冬天的午后，几个女同学相约，在班级后面玩“摸瞎”，轮我逮人时，无意中抓错一个男生，羞得好几天都没抬起头来。在那会，我们的思想都特别保守，男女界限画的特清楚，从那以后就再也没玩过此游戏。
        女孩子混在一起，也会干出格的事情。初二那年，高年级的刘同学和孙同学转来我校。刘是供销社经理的女儿，孙是三姐夫的妹妹，借刘同学的光，我俩和她同住供销社。初见她时，我被活泼开朗的刘惊呆了，小小年纪竟然吸烟，走起路来风风火火，说起话来噼里啪啦，除了马尾辫，哪里都找不见女孩子的样子，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标准的“女汉子”。晚上下了自习，什么时间睡觉，那得看我们的心情，总是闹够了再睡。宿舍的外屋是库房，靠南墙的麻袋装的都是苹果，满屋都飘着清香的味道，有“女汉子”撑腰，胆子也肥了起来。我负责放哨，她俩负责作案，每天晚上都有苹果宵夜，美极了。有这两个开心果在身边，也没以前那么想家了，学习好像也是玩之外的事情，大学梦也处于半游离状态，时有时无的。
         说不清楚是智力亏欠，还是玩心过重，初中生活就这样结束了，以平平的成绩，考入了离家更远的普通高中。
         高中的条件比初中也好不到哪里去，食堂吃得小米饭号称“炮子”，一个字——硬。周六中午能吃到两个刀切馒头，算是改善生活，菜除了自己带的咸菜别无其它。两三个星期回一趟家，带些炒面和干粮，每次都被老鼠吃头一口，毫不夸张的说，宿舍里的老鼠比猫都猖狂。
         上了高中后，大学梦渐渐清晰起来，不那么贪玩了，学习上虽然谈不上刻苦，最起码知道用心了，除了物理和生物吃力外，其他科目都还好。周末偶尔和秋华、文艳去看场电影，两角钱的电影票，一角钱的瓜子就能消遣一个晚上.  

        经三姐夫和大姐夫商议，要我走捷径，考初中中专把握性更大一些，其实那时的初中中专很难考的，不但年龄有限制，各门功课成绩也得是顶尖级的，一个乡最多两个指标，难度和风险值都很高，因为中专、中师都是包分配的，省时省力，经济实惠，所以当时很热门。

        大姐夫是隔县的教师，他提供学校学习，三姐夫负责弄学籍，就这样厚着脸皮在初三复读了一年。高中生读初中，压力蛮大的，一方面的压力来自于外忧———舆论，另一方面来自于是内患———对于我来说数、理、化都小问题，语文和政治才是我的软肋。语文中的文学常识和写作，一直马马虎虎，政治的4本社会发展史和1本法律常识也是背了忘，忘了背，案例分析在定罪和量刑上总是划不清界限，10分的时事政治，记住的总比忘记的多！凡是和背诵有关的都是我的弱项。

        虽然我的热情很高，但战战兢兢中，90年还是名落孙山，这次对我的打击很大，考试失败一是愧对家人，二是无颜面对自己，因为我是高中生，输在初中这里，实在难脱其咎，精神彻底崩溃，考学梦亦近乎瓦解，气自己的无能，怨自己的无力！

        一段时间的萎靡后，梦还得继续坚持，人不死，梦不灭！我明确态度，继续坚持做我的考学梦。两位姐夫听高人指点，要我考技校，题简单，专业也不错。这一年我更加努力，时刻告诫自己绝对不可以输！   

        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想得到，越得不到，越不甘心，在考学的梦里，认真的和自己较起了蛮劲儿！91年预考，我拿到全旗第一的好成绩，有这次的鼓励，信心十足的参加了一个月后的复考，复考成绩仍是全旗第一。当年的8月中旬，三姐夫专门去旗劳动局打探消息，熟人告之考上了，安心回家等通知书吧！那年我清楚的记得，我报考的是大连电力学校，全市只有一个名额，听到这样的喜讯，家人和我确实高兴了一阵子。

        8月底应该是入学通知书发放期，可是等到了9月份也没能收到录取通知书，不用说，又是空欢喜一场。托人打听，内部消息透漏，让人家冒名顶替了，无权无势的平民百姓，虽然心中有愤愤的不满，却无反抗之力。姐夫一直责怪自己当初太放松警惕，让官家钻了空子，事已至此，只有面对了！

        我相信，这么大的落差，无论放在谁的身上，都不会轻易迈过这道坎，我的人生又一次跌入低谷，可能天生就这破命吧。我的脆弱家人看在眼里，痛在心上，他们想出一个折中办法，一边工作一边读书，这样可以缓解压力，即使考不上，还有工作在。我以沉默顺从家人的安排，拒绝去乡里的供销合作社做售货员，选择去乡中学代课，基于继续做梦的原因，学校更有利于我！

        工作期间，几个同学也恰巧在中学代课，他们都劝我安心教书，熬几年就能由代课转为正式的，何必再浪费时间和精力呢，但是我还是决定走出大山，看看外面的世界。
        老天终不负我，93年我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一所本市的技工学校，专业选的是电力维修，因为不是名校，所以不用担心被顶替，顺利圆了考学梦，虽然离大学梦还有一段距离，但还是欣慰了好一阵子！
         收到通知书后，接下来面临的就是学费问题。由于家境贫寒，上学的费用只能是靠东拼西凑。3年的学费是1999元，对于我家来说虽谈不上是天文数字，但也算是巨额资金。三年的生活费，主要靠三姐和四姐来接济，因为那时爸爸已瘫痪在床，无力支付。哥哥们的生活都是将维持，再加上孩子多，开支大，也帮不上我什么。暑假的时候我就摆摊卖青菜，寒假时卖点年货，来补贴一下自己。那时候真的很苦很苦（和同龄人相比），到现在我还能清楚记得，我每个月的生活费从不超过25元钱，那时连双跟脚的布鞋都买不起（当时的鞋价应该在6元左右），所以最害怕上的课就是体育课。在校期间，学习成绩一直遥遥领先，能重新走进课堂我尤为珍惜，决不允许自己输在成绩上。努力学习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成绩优秀既能拿到学校几百元的奖学金，还能从班级里拿到40元单科奖，虽然不多，但也能解决我部分生活费问题。班上的同学大多都是来自各个旗县的富家子弟，不惧补考，更不差钱，区区40元对他们的老爸来说那是九牛一毛，恰好变相资助了我，美哉！
         两年的专业学习生活很快就过去了。95年由学校安排到赤峰二毛做了实习生。办公室里算上我共有7个人，能单独作业仅有3人，张班长，王哥和刘哥。王、刘他俩倒夜班，班长和其他人都上正常班。虽说是实习，即便没有工资，但工作不能掉以轻心，努力是必须的。凭着自己的专业知识，主动把两台停工2年的车床，重新启动起来，这样做的目的一是练练手，二是想得到领导的认可，说得远一点也是为分配打基础。听说分配得靠背景，咱这农村娃儿，只能靠工作能力。
        按规定实习生是没有工资的，可因俺的工作出色，年终在张班长的帮助下，拿到了500元的薪水，这也是史无前例的事情。记得当时一咬牙二跺脚，拿出工资的多半，买了台新上市女款自行车，还没骑一个周就丢了，心疼得哭了好几天。
        实习期满，96年的暑期顺利毕业了。本应该直接通过函授的形式完成大专和本科的学业，都是因为该死的钱拦了我的去路，让我的大学梦就此搁浅了！
       “大学梦”梦外不再坚持，梦里一直继续，多少次梦里依然战斗在考场上。老天对我很吝啬，即便是在虚幻的梦里，也未曾收到过大学录取通知书，每次都从怅然失落中醒来。我知道，这是扎根在我心底最深处最美好的梦。
       2012年的某一天，网上浏览时，突然心血来潮，迸出圆梦的想法。复习，报考，应试，录取，上课，一套程序下来，一切顺利，成绩佼佼，却没了当年的欣喜，现在已无心坚持。有些事，总是弄不懂，有些心思，总是猜不透，有些机会，错过了就是一辈子。我相信不久的将来，儿子一定会替我圆上我的大学梦的！
       就让我的“大学梦”安静地住在我的心里，记忆中时常翻晒一下，以此作为我心灵的慰藉和依托吧。余生里，我会一直守望我的大学梦！

            作业未完待续···     文/蓝月亮  2014年1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