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镜(20)
《哈哈镜》
时光在流逝,岁月在沉淀,一转身便是一个光阴的故事。可是有谁知道,在平淡无奇的光阴故事里饱含了多少悲欢离合与爱恨情仇?
辛夷的儿子吴辛悦已经上初中了,个头长到了一米七以上,皮肤微黑浓眉大眼,就活脱脱一个小吴芋。可他最反感就是别人说他长得像爸爸。平日里一副长眉紧蹙的模样,给人一种与此年龄极不相称的漠然与沉稳,好像从来不会为某件事情欢呼雀跃或情绪激动。在班上也没有个要好的同学。因为吴辛悦对集体的事情不大热情,也不积极帮助本组学习落后的同学,班主任老师还给了他一个“缺乏集体荣誉感”和“有点小自私”的评价。吴辛悦回到家憋屈得连头皮都发红,说是班主任老师严重侮辱了他的人格,以至于同学们对他指指点点,连看他的眼神都不对劲了。辛夷只好百般劝导儿子,老师本意是说你不够积极不够勇敢,她只是用词不当。人家是说着无意,你倒是听者有心了。你要记住咱们的目的就是好好学习,就是考第一流的大学,成绩好才是硬道理。想让老师和同学瞧得起你,那你就永远保持第一名的成绩。如果今年的奥数竞赛你能拿奖,老师和同学哪个不对你刮目相看?
果不其然,一个月后吴辛悦真的捧回了一个全国奥数竞赛铜牌奖。吴芋乐得合不拢嘴:也不看看是谁的儿子,我吴芋都能出人头地,儿子怎能比别人差?儿子将来一定比爸爸更有出息,下回争取给爸捧个金杯回来。吴芋当即拍给了儿子一千元作为临时奖励,让儿子美美地吃顿肯德基,再美美地吃顿海鲜。吴芋还说,他这就得出趟远门,来回得半个多月,等他回来一定给儿子买辆万元左右的“捷安特”自行车作为特别奖励。
吴芋前脚出门,辛夷母子就雀跃般的击掌庆贺。不说别的,就“姓吴的”出远门本身就是一件大“喜事”。吴辛悦把钱如数交到妈妈手中,还说他得想办法叫“姓吴的”不是给他买自行车,而是给他一万元。他无不兴奋地问妈妈他们的存款有多少了,距离他们的“目标”还有多远?
——他们的“目标”,是他们母子之间的一个“秘密”,其本身带有些许无奈和凄然。
其实,吴芋一家三口的生活就从来不是风平浪静的,而且也绝对不会风平浪静。辛夷自从七年前从新踏进家门,只要吴芋在家,她脸上就没有过笑容,即使吴芋刻意讨好也无济于事。吴芋撒酒疯又打又骂的事情更是家常便饭了。吴辛悦也着急地劝妈妈挤出一点笑容来对待爸爸,哪怕就是戴上一副“面具”也好。但是辛夷知道,死去的心是不会复活的。至于衣橱里的品牌衣物,抽屉里的狗铁绳似的“老凤祥”,价格不菲的宝石钻戒永远只是摆设而已。
那是一个滴水成冰的夜晚,辛夷母子已经睡下,醉鬼一样的吴芋回来后硬是将穿着睡衣的辛夷赶出家门,并且不让辛悦给妈妈送棉衣。小辛悦只好蒙着头装睡,一听见爸爸倒头打起了呼噜就抱起棉衣出去找妈妈。而辛夷就缩在下面的楼梯口冻得瑟瑟发抖。
在之后的日子里,即使吴芋“日娘道老子”的骂了辛夷八辈子祖宗,或者即使啐她一脸的唾沫,她都像个死人一样地无动于衷。吴芋还动不动给别人传授经验“婆娘家,就不能太惯着,不怕肉疼是假的,我家的婆娘叫我打怕了,乖得跟绵羊一样”。然而,这些的话作为酒后胡话在别人面前瞎咧咧无妨大碍,但是传到辛夷的耳朵里,则又是另一种雪上加霜的伤害。
这一切,吴辛悦从小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妈妈说只要等他考上大学出去以后,她就马上搬出去。辛夷母子憧憬那时有一套自己的住房,无需宽敞奢华,只需安身立所。当然,也不是辛夷母子非得留恋这再“豪宅”不可,如果他们还有一点选择余地的话,早在在七年前她们母子就去租房住了。但事实证明只要吴芋不答应,辛夷就不可能带走儿子。吴辛悦知道妈妈所有的忍辱负重和委屈求全,都是为了他。
为了爸爸少撒酒疯,为了妈妈少收委屈,小辛悦只要一看到爸爸喝了酒,就千方百计的讨好爸爸。吴芋一高兴,就给儿子钱。但是吴辛悦从不乱花,都如数交给了妈妈,还说是为了共同的“目标”,必须一起努力。
辛夷攥着儿子的一千元,黯然神伤。
儿子,妈妈现在就带你去吃肯德基好不好?
不,我不吃肯德基,我不爱吃肯德基,我就爱吃妈妈你做的鸡蛋煎饼。
儿子,你听妈妈说,咱们的“目标”很长远,不在一两顿肯德基,咱们来日方长,还有六年时间的时间呢。如果你考上大学咱们还买不起房子,妈妈就去住出租屋。妈妈以后要住我儿子买的大别墅,不在这小县城,要在北京、在上海、在苏杭。
吴辛悦怔怔地望着窗外,好半天不说一句话。辛夷用手在儿子的眼前晃了晃:想啥呢,儿子?
吴辛悦突然压低了声音,在辛夷的耳边说:你说“姓吴的”这次出去别回来,该有多好?
是呀,妈妈也希望他别回来。咱不想那么多了好不好,只要他一天不进这个门,咱们就轻轻松松快快乐乐的享受一天。
我是说,假如他在外面出了啥事……
出了啥事?你说啥事?
比如车祸了或者被坏人……
什么什么?你怎么有这样的想法,怎么敢说这样的话?
儿子又诡异在他耳边说了句:我不会跟别人说的,这是咱们的“秘密”。
辛夷一下子目瞪口呆。
吴芋与她辛夷来说,的确恨得要死。正如儿子所说,她几乎经常希望吴芋“出事”,她甚至在想如果吴芋真出了事,她会为他办一个体面的葬礼,她还会给他的父母一笔可观赡养费,她要让别人都知道:吴家人对她不仁,但是不能无义。那岂不是看似天意难违,实质天随人愿?
余恨未消的时候,辛夷经常用这种假设的“圆满”来解心头之恨,但她从来没有说出口过,更没有给儿子提及过这样的“假设”,这又何以成了他们之间的“秘密”?
辛夷看着稚气未脱的儿子,无力的跌坐在沙发上——她并不是替吴芋悲哀,而是为儿子感到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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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山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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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北兰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