菡子

       好像是，不为你写点什么，就对不起你的生命。                    

                                                                                                              ——题记

    燕儿，昨晚我又梦见你啦。当你迈着轻盈的步伐，笑靥如花般地向我走来时。一瞬间，那个长久以来萦绕于心，如鲠在喉的问题脱口而出。你没有回答，风起处，已翩然飘到了远处。在你频频回首的当儿，我分明看见你眼波流转，洒下了遍地的忧伤......

    十八九岁的我们更爱做梦的一对，当我们枕头挨着枕头的时候，无数款虚无缥缈、美轮美奂的梦境就次第展开......但每当我们梦到爱情这个话题的时，你都会黯然不语而潸然泪下。我知道，你们那儿有定娃娃亲的习俗。九岁那年，你的父母做主把你许配给当地一户家道殷实的世交之家。自打你开始明白感情那天起，你就强烈讨厌那个木讷而呆板的张家准夫君，而且不可救药地，你与本村那个同样定亲的李姓小伙子深深相恋了。灵气四溢美丽脱俗的你与才华出众洒脱俊秀的他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呀。

    这段地下感情是在凄风苦雨中延续的：年少的你们有的是勇气和热情，你们是那么深切地挚爱着对方，愿意为对方肝脑涂地。但你又分明知悉，你们根本抗争不过根深蒂固的早已缔结的，被亲戚大众认同的两个婚姻。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是你们愚蠢，而确实是——情不自禁。

    我说：“你们俩逃到外地去吧，只要两颗心是靠在一起的，吃苦受累那也是甜的。”“不可以。走出去，一辈子就别想回来。他家里就他一个孩子，老人怎么办？我们一抬脚走了，家里的亲人就会被邻里乡亲鄙视得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父母把我们养活这么大，我怎忍心？”  我的眼睛也模糊了：“解铃还须系铃人。找个机会和父母好好沟通，让他们去张家退亲吧。”

    那个假日，你殷勤地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看着父母高兴地吃罢。非常哀婉地说出了自己不愿意嫁张家的决心：“我情愿一辈子呆在家里侍候您二老，好吗？”父母脸色乍变，暴跳如雷的父亲一巴掌摔了过来：“你趁早死了这份心！我有儿子呢 ，谁稀罕你侍候？你要是真想孝顺我，不想气死我们全家，就安安分分地嫁给张家。”

    捂着红肿的脸，你没有掉一滴眼泪。甚至于后来对我倾诉的时候也相当平静：“他们怕夜长梦多，说要尽早把我嫁出去省心，也许我的好日子挨不过今年冬天了。”“那你愿意吗？”我衰衰地问。“宁死不从，大不了一死了之。”我惊呆了，半晌才醒悟过来，按着她消瘦的肩膀使劲地摇晃：“你可别做傻事呵，好死不如赖活。凡事总会有转机，即便不能悔婚，过后也可以离婚呀。”你地凄然地摇头苦笑。反而回过头来安慰我：“这只不过一时的气话而已，你也别当真。”我默默地看着你，再一次泪眼婆娑心情变得凝重而悲切。

    转眼间，一年乡下任教期满，我要走了。道了祝愿还有祝愿，诉了不舍还是不舍。我悄悄地给你说：“万一他们逼婚，你就偷偷跑到我那里躲避吧，路是死的，人是活的......”

    我终是没等到你的爱情地老天荒的传说，你的离去宛如平地惊雷。“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为了践行你的誓言，你去了，去得义无反顾，凛然而决然；为了捍卫你的爱情，你去了，去得干干脆脆，不拖泥带水。那天，一场纷纷扬扬的暴雪席卷了商州大地，那一片片来自天国的玲珑剔透，晶莹玉润，可是上苍对你纯洁无暇的嘉许？这一袭的铺天盖地，动人心魄可是大地对你果敢刚烈的盛赞？

    但是，你却没能像雪花那样翩然洒脱、了无牵挂。我知道，你有深深的遗恨。紧闭着双眼是因为拒看这尘世的丑恶。微闭着双唇是不想诉说心中的凄苦......十九岁蓓蕾般鲜艳明媚的生命呵，就在那一刻——轰然萎落。

    你的死分明是在众人面前重重地扇了张家一记耳光，两家的世交至此断绝。你的父亲——那个高高大大的老校长在几天之内，头发全白。你的母亲——一个利索而好强的妇人晕死过去好几回。毕竟，那是一个多么勤劳善良、美丽动人的女儿呀！但凡是人，又谁舍得？但在外人面前他们绝口不提对你的怜惜，而且破口大骂你的叛逆：“这样的女儿，死了倒好，干净。”

    我去的时候，没有见到你为之殉情的那个男人。他正在遥远的外地上大学。想来，当时不会有人把你的死讯告诉他吧。至于他后来会怎么想，怎么地悲，我就更无从知晓了。但我所知道的是：他后来娶了那个额定的新娘，一家三口过得还四平八稳。我并非责怪他没有焦仲卿那样的男儿气概，因为爱情诚可贵，父母恩情怎能不报？但我最终认为：你死——不值！

    燕儿呵，我一直坚信你肯定进了天堂。（那么一个从外表到心灵美到极处的人儿，本来就是天使下凡。）所以呀，很想很想问你：“天堂里会不会害情殇？”假如有，那么为什么还有那么多的痴情女子为了逃离尘世的情债，而去天堂？假如没有，一个没有爱的世界还怎么配叫做天堂？

文章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