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娘

      清早，等石头起床后，开始做早饭。用豆浆机打了米糊，再炒个米饭。胡萝卜丁、豌豆、鸡蛋、……基本上是随意添加些蔬菜，混搭在一起炒起来。倒也颜色鲜艳，味道可口。这算是我仅有的几样拿手饭菜之一。

      炒米饭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了姥爷。姥爷住在老宅子的时候，我每次去，都能吃到他做的炒米饭和小酥肉。这两样，妈妈也做，在别人家也吃，但姥爷做得是最好吃的。好吃是因为姥爷舍得放油。炒米时，他几乎用油把米粒煎得黄澄澄的。老远都闻到香味儿，吃到嘴里又脆又香。酥肉也一样，别人都是用水过一下锅就好了，他用水过完后又用油炒一遍，炒得两面黄，吃起来很爽口。每逢我们去的时候，如果老妗不说他，他就会给我们做这两样。而每回，我都大吃特吃。他渐渐年老时，老妗总是嫌他手脚不利索，嫌他不干净，不让他做饭。其实我每次挺盼着吃他做的这两样，其他的人都做不出来。就是我跟妈妈说了后，妈妈也做不出那个味道来。后来我自己试图做，也是做不出来的。估计也不是多放油的问题，那两样是属于姥爷给我的礼物。

      可能在那个少油少盐的岁月里，我记忆中的是一种美好的味道。

     其实姥爷不是亲姥爷，是妈妈的继父。小时候，别人家都有爷爷奶奶姥姥姥爷，而我们家就只剩下这位姥爷。但这位姥爷他还不愿意去我家。一年中也去不了一次两次。仅仅有一次，爸妈带弟弟去洛阳治病，家里只剩下我自己了。请他来照顾我和家，家里还有牛呀猪呀鸡呀等等。他带着老舅家的小表弟过来的。但没过几天小表弟就闹着要回去，我就不让他们回。跟表弟在池塘旁打了起来。表弟比我小很多，我一用力就把他推到池塘去了。当然池塘水很浅，我把他拽上来后他就挠了我的脸，十几年后那个痕迹还在。可多年后，我跟小表弟说起这件事情，他毫无印象。当然，我们后来再没有打过架。那次应该是姥爷在我们家住得最久的一次，爸妈一回来他们就赶紧回家了。我特别希望他能到我家，因为那样他就可以像别的老人那样给我讲些稀奇古怪的故事。他一边在草堆旁拧草绳，一边讲故事。草绳从他手里出来，故事从他嘴里出来。我也像其他孩子一样有一位老人宠爱着。

      我和弟弟每年都会去姥爷家很多次。乡下孩子走亲戚，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再说，那里有跟我们年纪相仿的表兄妹。每年暑假就你送我往地来来回回。而每年姥爷生日时，妈妈有时候会自己去，有时候会让我和弟弟去。让我和弟弟抱着两只鸭子去。大约有七八里的路程，两个孩子相跟着，一路互相鼓励着过去。去到后，姥爷永远是很和善地笑着，前后忙着给我们找各种吃的。

      小时候我很喜欢他。可中间有一段时间，我不太喜欢他了。因为我长大后，妈妈跟我讲了很多他们过去的事情。他原本是亲姥爷的弟弟，因亲姥爷去世，他便跟姥姥成了亲。妈妈是遗腹子，一出生几乎都被嫌弃。加之当时生活条件很差，几次三番要把妈妈送人。可倔强的妈妈每次都偷偷跑回家。我想妈妈如果去另外的人家也许有另外的命运，有可能会有上学读书的机会。可妈妈说，当时也不知道就是要回家。到妈妈青年时期，又有进工厂的机会。这样难得的机会却被姥爷一票否决，我想妈妈错失了一个可以识字改变命运的机会。类似的机会据说不止一个，但因姥爷反对都作罢。姥爷反对的理由是一个女孩子家不能到处跑，在家干活就好了。因此，很长一段时间，我竟然为这些事情生他的气。也因为他不愿意来我家而生气。现在想起来，真是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