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月光,今日两相忘
天下杂侃
雨下的很大。
他看到她从街头走了过来,脚下淤积的泥水浑浊着倒影出他的潦草。
她撑着素净的伞,穿着淡雅紧身的短裙。跳过水坑,站在他面前,再三思索着又肯定的叫出他的名字。
他满身的酒气,愣在雨里。雨水顺着长长的结在一起的头发往下溜,心底透凉。她还是美美的样子,连惦着脚尖走路的样子都和从前一模一样。
遇见了,认出了,只是还没准备好就相遇。
筹备了很多次重逢的话语,这一刻也不再和适宜。命运没有给他从容的一步,甚至没有给他一个明朗的称呼,曾经眼角的骄傲都早已变成落寞。这一刻,像被点了死穴,缄口木立。
“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她从包里拿出一包纸巾,递给他,试探着说。她身上还是那时的味道,连手上的戒指都没换掉。
见他没仍没回话,她笑笑转身离去。命运待她不薄,这么多年过去,她依旧是过去的一颦一笑。他却只剩下雨水里不真实的倒影。
他想,她是认得出他的。只是不忍说穿,留给岁月一声安慰。
她仍旧是慈悲玲珑的女子,精致优雅的过活。他已是浑浊于世的男子,被时光挟持着混世。
1、
他想起她,是多年后的一个夏日午后。
楼下不知谁家孩子在笑着喊:“你知道为什么风筝要长得像乌鸦才飞得远吗?”
他忽然记起离婚前那段时光,无休止的大吵大闹。他才看见,一直是自己一个人在表演。现在想来,也是找不到理由。那段时间,看见她的样子,听见她的声音,都是一种折磨。他觉得她无知、没情调、没见识,他觉得她已经完全丢掉了当初他认识、他喜欢的那个她。
她给他一成不变的生活,他摔东西、破口骂,她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当初为什么娶我呢?”离婚的时候她问。
“我娶的是当初的你。”他毫不留情。
走的时候她问了一句:“你知道风筝为什么要长得像乌鸦才能飞得高吗?”没等他回答,就转身离开。
她到底哪里变了?
2、
在那之前发生过什么,他零星的记得。乱七八糟的记忆,混为一团的过去。
下班进门甩开的皮鞋,脱下的袜子,乱扔的西装。上班前摆放整齐已被擦干净的鞋,袜子和搭配西装的领结,都能在惯性的位置找到。
他躺在沙发好不容易释放着看一场球赛,她零散着长发,鼻尖上带着汗珠站到他面前让他修马桶。他推开她说一会一会。她又一次挡在电视前面,没有说话。他跳起来摔了遥控板,使全力摔上了门。
他凌晨三点从酒吧回来,看见她跪在卫生间的地上修马桶,背影一颤一颤的,他没洗澡就躺床上睡着了。
早上照常,早餐整齐的摆着。西装、衬衣、领结都一如往常。因为一切都太按部就班,两人就没什么交谈了。
想不起多久没安心的说话,好像一直不曾交谈过。她所有的语言都终止在发声的那瞬间,明明有想说的话,忽然间就止住,不想再提。
他每次想下班都提醒自己,回去对她笑笑,陪她聊聊。可是进门之后,总有一股怪异的感觉瞬间来袭。原本计划的想说的什么都没了,只剩下沉默。
婚姻里的女子,如果不幸福,妆容定然显得苍白老涩,她好久都没笑了,衣着也很灰暗。
现在想想,她从何时不爱笑了?从他开始有意无意的加班?还是开始胡堆乱砌书本?随手乱扔的衣物?很难找出来去确认。
3、
她好像也说过分开,只是他未曾当真。后来他提出离婚,她就简单的收拾了衣物。
她生日那天,他没按时回来。她一个人许愿、吹蜡烛、吃蛋糕,早早的睡了。十二点过后,她听见钥匙转动的声音,她擦干眼泪继续睡。
他躺在她旁边抱着她说:“老婆,生日快乐。”没有礼物,没有歉意,语气就像晚饭八点准时点蜡烛时他就在旁边时一样。
需要一个人就像需要一顶降落伞,如果第一时间不出现,以后都不必要了。
“分开吧。”声音有点小,却也听的真切。
“可是老婆,我饿了。”像是一个受了惩罚的小孩要糖果的语气。
过了十二点的蛋糕,索然无味。失去安全感的爱情,就像十二点前被吹灭的蜡烛是过去的旧事物。
4、
中间这段时间,他有了释放的感觉,他觉得一切的苦闷果然都是来源于她。他逍遥自在的混迹于世,意气风发、正值旺年,一切的活力都回到他左右了。
后来他想起离婚的场景,才看到她受伤的眼神。离婚协议签字时,她的手有点抖,他签的洒脱。千疮百孔的婚姻,牵强的离婚理由,着实伤到她了。他追的她,他娶的她,他不要的她。他想了很多次,才理清这段感情。
最初相识的时候,她总是喜欢笑着问:“你知道为什么风筝要长得像乌鸦才飞得远吗?”他一直不知道答案,她从不说,就是笑。
相识的过程很巧妙,他凌晨去天台看月食,她扯着一根线在天台放风筝。她披着长发,在晚风里扯着风筝一颤一颤的,他以为她哭了,走近发现她在笑。她看着他笑着问:“你知道为什么风筝要长得像乌鸦才飞得远吗?”月光下,她的笑容很清澈。
后来过了很久,他猛然想起,就给她打了个电话,像个孩子一样缠着问她答案。电话那边听她带着笑意的声音回到她就是不知道才要问的。听得出,她过得不错。
在后来,他开始慢慢筹备一场又一场重逢。所有起伏的背后,都要站着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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