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归来···个人日记

忘了归来···

个人日记

那日，正是人间最美的四月天，心底一个念头闪现，于是，我带着小臭臭就出现在这里了。

这里曾经是我的家园——我十九岁以前生活的地方。
离开太久，忘了归来——归来时，这里早已沧海变成了桑田···
我曾经住过的窑洞、爬过的小楼都没有了半点儿踪影——就连半块残砖破瓦都找不到了····
十九岁以后，随着三哥家的搬离、后来结婚，这条熟悉的小路就再也没有走过了··

我们来的时候，油菜花正艳，苜蓿疯长，小麦静默···

虽然二十年没有来过了、老宅也消失十多年了，在梦里，却是来过千百回——任凭光阴流转，老宅的模样始终深深镌刻在心底，一刻也没有忘怀···
就在那条长满苜蓿的田埂上，我割过猪草、摘过野豌豆、捉过蝴蝶，甚至，还睡过觉——小学时，就有了侄子，每天中午都会哭闹不休，而我回家万万是睡不着的，走着走着感觉困了，屁股底下垫本书，坐在这里就能小睡一会儿。很多个中午，我都能在这里打个盹儿···

大概就是在这条埂的尽头，是以前老宅的位置。
这里以前几乎与世隔绝。1993年，村里家家几乎都有了电灯，而在这老宅里，我们始终只有一盏小煤油灯。每天晚上放在窗台上，照着巴掌大的一块地方。母亲怕浪费灯油，晚上从来都不容许我看书，我常常蒙着脑袋在被窝等母亲睡着以后，再把灯点起来放到我这边来遮住光看小说····
《红楼梦》、《平凡的世界》、《穆斯林的葬礼》···还有很多金庸、梁羽生、古龙的武侠小说、琼瑶的一系列小说，都是在这所老宅的煤油灯底下读的。
记得读一本名叫《鬼手》的儿童小说，刚读到几个孩子举着火把走进一个黑乎乎的山洞。突然，一个巨大的黑影投到了前面的洞壁上——我一伸胳膊，把放在灯台上的油灯碰翻了，（住过窑洞的人都知道，在炕和灶台连接处，有个高出炕面二尺高的土台子，这台子就是专门放油灯的地方，以我当时小学三年级的身高，靠着灯台坐，伸起手刚到台子）煤油灌满了一个耳洞。母亲已经睡着了，我不敢叫醒她——灯油洒完，要挨骂。自己悄悄地把残局收拾了，只侧着脑袋把煤油倒出来，并没有用清水冲洗，所以，我的耳朵现在总是出现问题，经常里面轰隆隆地响··
再来跟着我看看这座已经永远消失了的老宅。
老宅坐北朝南，总占地方面积五亩左右。老宅的院子四周有两米多高的围墙，呈长方形，南边的围墙中间有一道门，推开这扇木质的大门走进去，首先看得到是东南角的一座小楼。
小楼是土木建造，顶上有青青的瓦，四个飞角微微上翘。小楼坐东朝西。西面正中间有一个门，两侧均有一个二尺见方的木雕窗户。
小楼东、南两面的墙上，也各有一个一尺见方的木雕窗户，窗上有木质小窗扇，可以自由开合。窗户雕工精湛，弯弯曲曲的镂刻花纹连续不断，就连门口左右两根柱子上部，也有好像是云状的雕纹——只可惜，门两边的窗户被烧成了黑窟窿——据说是当年二婶烧炕不小心失火所致。
记得柱子两边的墙上有四叔用毛写的：莺歌燕舞，紫气东来几个字···
这小楼还有很多很特别的地方，留待以后给大家再慢慢介绍····
小楼还有一个小小的院子，院子连着一幢十几米长的土坯房——在我记忆里，父亲住这里。
小楼对面是一棵巨大的梧桐树——树冠遮住了院子的四分之三。连着梧桐树的是一排猪舍和厕所。
记得我还很小的时候，有天夜里猪老是在里面叫，父亲拿个手电筒出去一看，叫起来了——围墙上爬着两只狼，四只绿莹莹的眼睛在黑暗里发光，还没长大的小猪仔吓得直叫唤。
从那以后，我晚自习回家就会害怕这些田埂底下会不会藏着一只狼···
上个世纪三十年代，爷爷倾尽所有，修建了这座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老宅——离别人家远，在村子最远的南边。西，靠近一条深沟，沿着沟底一直走，就到了泾河边。
爷爷和奶奶多产，一共生养了8男1女9个孩子，后来因为爷爷英年早逝，把俩最小的叔叔送了人，兄弟里排行老大的父亲挑起了重担，不到13岁就在庆阳给人家打工，后来又被抓当了国军。
几个叔叔在父亲的照料下，全部成家立业、五叔还成了村里第一个大学生。几个叔叔，都是从这老宅里出去的。所以，到了后来，这老宅只有我们一家时，我夜夜都害怕、一个人的时候晚上从来都不敢睡觉。
跑题了，再来说老宅。
进了大门走十几步，就来到了一道斜坡前，沿着斜坡往下走，十几步以后，到斜坡中间，这里还有一道门，门板非常厚实，门后立着一根碗口粗的木棍，关上门，再杠上门杠，把木棍横着杠在门后，从这里，把宅子分为上院和下院。
下院就是地坑。来到下院，环顾四周，可以看见四面墙上总共有10个又高又深的窑洞。
我和母亲就住在右边最边上是一孔窑洞里。
我从来都没有见过比我们家还大、还高的窑洞——高到什么程度，我也说不上来，记得五六岁的时候，母亲怕馒头被老鼠咬，总是把装馒头的篮子挂在窑洞里的横梁上，我饿了的时候就得想办法去拿——每次都用我们家最长的一根擀面杖（2米左右）去戳篮子，往往都是顶翻了篮子，馒头滚一地，捡起来又挂不上去，没有少挨母亲的骂···而那横梁，一般都在窑洞高的三分之二处。
窑洞里面全是老鼠窝，所有的窑洞都被老鼠打通连在一块了。
而这老宅，属于我的天地是在围墙外面。
走出大门，左边是一棵高大的槐树，当年，我的学费就是来自这棵大槐树——每个暑假，我都爬上去采摘槐米，可以卖个50块钱，完全够我的学费了。
右边是三棵碗口粗的香椿树，每年春天，六叔总要摘香椿来炒鸡蛋。
槐树后面靠近小楼的角上，有棵苹果树，还有一簇葡萄藤和芍药花，这些的后面，就是人家的一块苜蓿地。
苜蓿开花了，紫莹莹的一片，好美啊！一不小心，家里的一头老母猪跑出去了，追着猪屁股，在苜蓿地里蹚了一个道，苜蓿倒了，扶也扶不起来，被邻村的老阿姨骂了一个狗血喷头——她跳着骂，我偷着笑，骂得实在太逗了，平时都没有听过的词····
大门向南走几步，又是我家的苜蓿地，大概近两亩，三角形的地周围一大圈树木——核桃、柿子、枣树、桑树···最多的当然还是杏树。
我小时候没有玩伴，寂寞的童年里，这些大大小小、粗粗细细的树木就是我的朋友——我每天都爬树——摘杏子、摘枣子、实在没啥了就摘树叶儿玩。所以，我爬树的身手可以和猴子一比。
有一年和藤爬上一棵桑树摘桑葚，突然听见嘶嘶的声音，低头一看，我们站的树干正在慢慢开裂——一跳，我就到了另一个树干上，用上拼命往上合越来越大的裂口，喊着她爬过来，可是她害怕不敢爬，而树干也终于在我的小手里慢慢裂开朝下垂去。见此，我快速滑到树底下，等到藤哭出声来，我已经穿好了鞋子····
然而，也是在这老宅，我因为爬树差点儿丢了小命····
我爬树的身手被五叔看见了，已经成了中学校长的五叔来老宅打杏子。他把我扶上了那棵最大的杏树。
我刚刚读一年级，那棵杏树长在老宅的右边，和院子里的梧桐树有一比——粗壮，高大，尽管我喜欢爬树，但是这棵树，想也没有想过——太粗了，两个大人都抱不过来。
我被送到树杈上，那个兴奋就别提了——爬到最高处，摇落了一地红彤彤的杏子，五叔很高兴，我也很高兴····
摇着摇着，咔，树枝断了，我把自己也给从十几米高的树上摇下来了···
后来有次六叔说起这事来，他说你当时真笨啊，不会慢慢抓着后面的树枝爬回去！我说，我当时才几岁？我要有你四十几岁的智商，那还有啥可说？把个六叔噎得没话说——就是么，当年要是他们几个接住我，我会有那么惨吗？现在我才清楚了——当时才读一年级第二学期，因为后来住院了····
看起来还是自己那时候太过顽皮，所以才给日后自己的病埋下了一颗炸弹···
那时候，我最喜欢的去处还有一个——出了大门朝南走，有一个很大的土坑，坑里有很多野韭菜，还有洋姜，六年级的时候，我在那里养过四只白兔。
坑的周围长了一圈楸树，楸树花开了，一个个就像风铃。
距离土坑的右边不远处，有两口井——收雨水的旱井——那里绿草茵茵，也是一个好去处。
再不行，就是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