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梢（雪小禅）
个人日记
“收梢”两个字很有意味。 是在沧洲的大街上突然体会到这两个字的孤清。冬天的黄昏，肯德基门口，看到一则海报:二零一一年一月二号齐秦等群星沧洲演唱会。 曾几何时，他影响了一代仓皇的少年们。曾几何时，他与玉女王祖贤是神话中的金童玉女，是遥不可及的传奇。 这样的收梢，带着盛世之后荒凉的心酸。如果他开始不是这样盛名，或者只是一个三流歌星，他就应该流落。可他不是。他曾经让全场的人跟着他唱《大约在冬季》和《外面的世界》。曾经让我们一群少年骑一天一夜自行车去北京看他……二十年后，站在海报前，呆了一下，去肯德基买了一个流行的“小娘惹”，狠狠地吃了下去。 这样的收梢，有些悲怆一一为了生计，出卖了曾经的名声。把唱烂的歌再唱，早就失了声变了调……自己都没了激情。 收梢是人生的重要组成部分。总要有收梢，无论小说还是人生。 《红楼梦》的收梢最荒寂，宝玉一个人走了，在苍茫的大雪天，连个痕迹都不要了……这样的收梢，是大多数人的收梢吧？ 山水画里，最后一笔都在留白处。用力太多的地方，往往显得拥挤杂乱，而收梢之处，尽显那孤寒和瘦骨。 小说中，男女主人公团圆恩爱的，赚取不了我们的眼泪，倒是一地相思两处凉的，往往尽显爱情真味一一有多少爱情可以相依？一切都会过去，一切都会凉下去。最完美的收梢是当作从来不相识，从来不相知。 最不完美的收梢是纠缠。把对方置于死地，当然，也把自己置于了死地。她说:“假如没有从前多好，我干净的爱一个人，他简单，我纯粹……”我说:“那从来不是真正的人生。”人生大概都是看起来华美，而内心里充满着交织着太多不堪一一像所有的电器包装，看着外面都那么华丽，打开内部的时候，电线交错，从来分不清头绪。 去听音乐会时，总怕收梢。 那千回百转慷慨激昂之后，一定是临近了收梢。高到最高的地方，像抛物线，是回落的开始……多么像人生。走到高处，一回头，原来已经到头了。 小时候过春节，最喜欢过的日子是它快要来的时候，进腊月了，腊八了，小年了，蒸年糕了，贴对联，穿新衣了……然后，终于，除夕来了。它来了，年就真的结束了。 那真是最让人寂寞的时候，最甜密的等待就这样迅速的来了。 甚至，在除夕夜就有一种莫名的失落一一想等待下一个这样的快乐，又要一年。 最高潮的部分，是紧紧挨着收梢一一爱一个人最深的时候，是接近离散的时候，因为已经没有了空隙，因为没有了自己。 整个正月是厌倦的，最浓密和茂盛的等待过去了，越离越远了……像看一场残雪，慢慢地化掉了。最好的时候没有了一一青春里最华丽的篇幅，写得如此匆匆，才翻开写，怎么就到了最后一页？ 大学在石家庄读，曾经有一个朋友跨越千山万水来看我。那时还没有高速，她和我母亲坐了一天的公共汽车辗转到了石家庄，母亲和我睡一张床，她和另一个同学睡了另一张床。第二天我们在石家庄解放纪念碑前照了相。那是一个冬天。她穿着一双红靴子，一件紫色的衣服。 今夜，我给她发短信说:“姐，我在石家庄。” 她回了我的短信，说:“那个城市，我只去过一次，只为了看你一眼。” 我站在国际大厦十七楼的窗前，看着外面的的华灯粉蓝，看着博物馆的广场，看着窗上自己的影子……忽然间，泪流满面。 因为我知道，青春，收梢了。 以这样仓促的方式，以这样平庸的方式一一我们总以为自己会轰轰烈烈，总以为至少以陡峭的方式结束。 不是的。就这样在粗糙的日子中过去了。那一刀刀刻在心上的，不仅仅是光彩夺目，还有伤口，还有悲伤，还有悲喜交集。 人生的收梢，我希望是这样的一一一头华发，也无风雨也无晴，住在自己喜欢的小城和自己最爱的人。他一直在我身边，煮饭买菜唱戏散步，一无所求，种种花养养草。相看两不厌，身边有一个多年来的知己，再也不说悲情，只说说如何保养那日渐凋零的心，到老得不能再老，还切切地说:“死真是件腻味的事情，我们离它还早着呢。“ 我想，这样的收梢才是人生的真味和大美。 音乐：清秋（贾鹏芳）图文：网络 编辑：山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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