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元无雨,空翠湿人衣
清照眉黛。
山路元无雨 空翠湿人衣
——试析王维诗中的“静”
“荆溪白石出,天寒红叶稀。山路元无雨,空翠湿人衣。”秋山早行,忽觉衣裳渐湿,几疑有雨,细看方知原是空中漂浮的嫩润的雾气,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沾湿了行人的衣裳。一幅韵味盎然充溢着静美的画面顿时在眼前展开。在王维的山水诗中,此类描写静谧美的诗篇俯拾皆是,其艺术之美妙与独特令人叹为观止。
(一) 王维的山水诗塑造出一种禅寂美的艺术境界
王维自幼深受佛教熏陶,参禅悟禅是他生平的乐事,这使得他的许多山水诗中荡漾着一种禅趣,呈现出一派静谧的意境。“不知香积寺,数里入云峰。古木无人径,深山何处钟?泉声咽危石,日色冷青松。薄雾空潭曲,安禅制毒龙。”(《过香积寺》)云雾缭绕,古木森森,山径无人踪,从远处传来的隐隐钟声,才让人发现原来古寺深藏山中,寻声而去,泉声幽幽呜咽,就连日光也冷却在青松林里,暮色已渐渐来临了。诗中的诸多景色莫不浸染着一种禅学寂静的色彩,突现出山的静寺的隐,意境幽森清冷。如果说在这首诗中表现的是一种寂灭的静的意境,那么在《辛夷坞》一诗中呈现的就是一种颇有生机的静的境界。“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涧户空无人迹,芙蓉花幽静地自开自落,给寂静的山涧增添了一抹生机。在佛家看来,有生必有死,有死必有生,生与死是没有多大区别的,所以芙蓉自开红萼又纷纷零落,始终是那么自然恬静,没有什么可叹息可遗憾的。这里呈现出一种富有生机的禅寂美。
《慧能偈》云:“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内心本就没有任何物欲,又从何去沾染尘埃呢?这首偈语直指本心,摒弃了物我的观念。王维的山水描写也往往因悟禅而呈现出物我两忘的境界。王国维说:“无我之境,以物观物,故不知何者为我,何者为物。”王维以一颗空灵淡泊的心去描绘山水领略山水的神韵,他把主体渗透到客体中,把主观情感化到客观景物中,达到无我、忘我的空寂境界。“秋山敛余照,飞鸟逐前侣。彩翠时分明,夕岚无处所。”(《木兰砦》)诗人通过细致的观察描绘出一幅秋天薄暮美丽的景色,秋山、飞鸟、暮云、夕阳,纯粹是一种自然的描写,没有任何添加的色彩,但这不能说是因为诗人把客观事物对立起来,而是因为诗人已将心神情感溶入其中,情与景高度融合统一起来,分不清哪是情,哪是景了。而孟浩然则不同。他所描绘的静美总会使人感觉到情感的波动。“有我之境,以我观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孟诗中的山水景色往往带有诗人自身的主观情感。“移舟泊烟渚,日暮客愁新。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在这首诗中,过客内心的忧愁未尝不是诗人自身的一种愁绪,以愁心对暮景,那烟渚、江树、月影的静美便染上一抹淡淡的愁意了。
(二) 王维以画家的慧眼描绘出大自然的寂静之美,抒发淡远闲静的隐逸之情
王维是一个别具一格的画家,他的山水画开创了一代水墨画清疏的画风。苏轼云:“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观摩诘之画,画中有诗。”王维以画家的眼光撷取山水的片段,发掘山水的灵性,往往淡墨描景,力求突现山水的神韵,使形与神统一起来,呈现山水静谧的境界。“嫩竹含新粉,红莲落故衣。渡头灯火起,处处采菱归。”在《山居即事》一诗中,诗人选取新竹含粉、红莲落瓣、渡口灯火、采菱人归这一系列最能体现秋天黄昏暮色苍茫的景物,勾勒出一幅气氛寂寞清淡的画卷,塑造出一种静谧之美。这几句诗呈现给我们的不是全面细致的山居概貌,而是最能表现秋天傍晚特征的一个个片段,这些片段组合起来,就构成一个静谧的境界,使人感受到山居生活的静美。如果说王维之表现静得之于山水美景,那么李白之写静则源自于笔下精美的月光世界。“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对月怀乡,静无言语,这是一种无言的静。“牵引条上儿,饮弃水中月”,这是以白猿饮水的动来衬托月光世界的静。“镜湖水如月,耶溪女如雪。新妆荡新波,光景两奇艳。”这是真中有幻,动中有静的月夜。在李白笔下,山水是壮丽雄奇的,唯有对月光世界的描绘才是那样静谧美妙。
王维的山水诗意境清静,体现着诗人闲静淡远的隐逸心境。“斜光照墟落,穷巷牛羊归。野老念牧童,倚杖侯荆扉。稚雊麦苗秀,蚕眠桑叶稀。……”(《渭川田家》)在这首诗中,有斜光移动、牧童归来、山鸟啼鸣、蚕儿安眠等体现农居生活静美恬活的意象,这些构筑了一个恬静闲适的艺术境界,表现诗人闲静隐逸的内心世界。而柳宗元的山水诗往往给人以孤寂之感,这种孤寂也是一种静,但它含有孤清苦闷的因素,这是有别于王诗的。“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在《江雪》这首诗中,柳宗元通过对幽僻凄清的山水描写,对渔翁独钓的刻画,使人体验到一种孤寂凄清之感。这种静是苦闷的沉重的,而绝不是王诗静的清新淡远。
(三) 王维以独特的艺术技巧构筑静的艺术境界
王维采用以动态、声响衬托静态的手法来表现静的境界。以静写静,把山水描写成一片死寂便失去山水的灵性,不可能表现出大自然的生机和情趣,也难以形成诗境。王维擅于运用动与静相反相成的艺术辨证关系,以动写静,在动中突出静。越是流动则越能衬托出静谧,越是静谧则越要通过流动来衬托。“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在《鸟鸣涧》一诗中,诗人通过桂花飘落映衬春山的空寂,以月出鸟鸣衬托出山涧的幽静。不是静的极至怎能在偌大的春山里聆听桂花的零落及山鸟的啼鸣。没有“落”、“鸣”二字,山谷是如何之静,春涧是如何之一派盎然生机必然不能表现出来。
“寂静之幽深者,每以得声音衬托而愈觉其深。”(《管锥篇》)王维精通音律,在音乐方面有很高的造诣,这使得他能以音乐家的敏锐听觉捕捉大自然的声响,以此来突现静的境界。“雨中山果落,灯下草虫鸣。”王维以诗人的灵心,音乐家的锐耳捕捉到山果掉落,草虫低鸣的细微声响,衬托出秋夜独坐的静谧氛围。如果不是对声音的高度敏锐,怎能聆听到如此细致微弱的声响。
王维不仅单单以声响来衬托静态,有时往往把触觉、视觉等沟通起来产生视听交错的效果。“细枝风响乱,疏影月光寒。”“闲花满岩谷,瀑水映杉松。啼鸟忽临涧,归去时抱峰。”风响月寒,闲花瀑水,啼鸟归云,诗人感受到的清净闲淡的氛围往往是通过听觉感受与视觉反应想结合,这种声画并列,动静相衬的手法使诗篇呈现出一种静美的境界。
除了以动衬静的手法之外,作为一名画家,王维还擅于运用绘画中的色彩原理来写诗。为表现一种恬静的隐居生活飘渺静谧的意境,王维往往采用绿、青、白、浅蓝、银灰等诸多偏冷的色彩来描景状物。“白云回望合,青霭入看无”、“屋上春鸠鸣,树边杏花白”、“檀栾映空曲,青翠漾涟漪”……这些色彩给人以冷静清幽之感,显然不同于温庭筠笔下“刺荆澹荡绿,花片参差红”的纤浓。偏冷色彩的运用为景物增添了一种静谧的氛围,增强表现效果。以画理入诗,这种艺术技巧在其他诗人笔下是甚为少见的。
王维之所以喜爱描写山水,突现山水安静的境界,一方面与他自身信佛参禅的恬淡心境和对大自然的热爱有关,一方面与他的人生际遇是分不开的。王维仕途坎坷,受累遭贬,安史乱中有受迫出任伪职,后虽官至尚书右丞,但王维已对动乱的社会,苦难的年代感到厌倦,他更加向往宁静安逸的山居生活,寄情山水。忘却过往的烦恼,抚平心灵的创伤,因此,在他的笔下山水时常呈现出一派安静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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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茉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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