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里的红棉袄

个人日记

                                                雪地里的红棉袄——高吉波
  30年前，我8岁。
  母亲不在了，一群孩子挤在父亲的脊背上，讨吃求穿，日月十分凄惶。
  一个好心的媒人看着可怜，说家里没有女人，日子少光彩。于是，在那个青黄不接的春天，我大哥牵着一头瘦毛驴驮回了我的嫂子。她年长我15岁，嫁来时，驴屁股上绑着两袋玉米，哥说是嫂子用彩礼钱换的。
  大约是那年冬天吧，嫂子生了孩子。有一回，大哥趁嫂子不在，悄悄端给我一碗小米粥。嫂子回来时，我已舔净了留在嘴角的米粒。嫂子借故支走大哥，说锅里有碗米饭，留给我的，里面掩着两个鸡蛋。
  我没吃。
  我跑到河里，破冰给侄女洗尿布。
  “阿九，你太小，洗不净。”嫂子赶来，抱我到河边，她把我红肿的小手拉到她的怀里暖和，然后摸出两个熟鸡蛋，“还热，吃吧。”
  那天，风大，雪大。嫂子穿着红棉袄，在雪地里像一团火焰。
  20年前，我18岁。
  嫂子给我剃个新头，然后背着行李送我到小镇的车站上。
  “阿九，咱家你出息，外出读书要学会自己痛自己。”她说。
  那天，风大，雪大，隔着车窗，嫂子跑着向我招手。我觉得是一团火焰在雪地里跳跃，尽管她穿的棉袄是蓝色的。
  现在，我38岁，号称作家。
  父亲和大哥相继随我母亲去了。他们留下的最后一句话都是给我嫂子的：真有来世，我变把椅子，让你坐着歇歇。
  到写这篇文字，我与嫂子最末的相见，是去年春节携妻带小回老家去。
  那天，风很大，雪很大。透过玻璃，我看见嫂子从屋外抱着柴草进来给我烧炕，我觉得雪地里有一团火焰永不熄灭。虽然她穿的棉袄是黑色的。
  “阿九，你腰痛是不是熬夜坐得时间太长？”她说，“都这岁数了，还不会自己痛自己。”
  我没有说话，我盯着嫂子久看，我突然发现她眼睛已深陷下去，像一眼枯井，而且头发竞也全白。但那一刻我跟30年前一样想：嫂子其实是最美的。
  后来，我在自己的日记里写过这样的话：嫂子是弓，我们是箭，弓因箭而弯。
  “我们”，自然也含着我侄女，她在美国攻读博士。
 










文章评论

可沁

有些深情无法用言语表达！

李诚谆

长嫂为母，好嫂子！她代表了所有女性真实无华的那种最美！

若溪

最朴素，最无私，也是最伟大的爱~[em]e100[/em]

蓝月*咖啡*梦

痛自己好呢？还是疼自己好？呵呵。朴实的女人伟大的爱！欣赏。

雪词

感恩，是在心里的！

漫卷尘书

一份纯朴厚实的爱，那身躯化成一树摇曳的温存，成了时光里不朽的四月天……

芳草园

朴实，善良的嫂子所体现的是这个社会最伟大的 母爱的真实的写照[em]e179[/e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