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友岐子

个人日记

         岐子四十多岁,是我老家的一位朋友,我的家乡是在胶东半岛渔村,岐子是家乡一位地道的渔民。从初中毕业,十八岁的岐子就当上了渔民,从此稚嫩的肩膀就扛起了一家人的生活,风里来雨里去,海上的风霜过早磨就了他的沧桑。其实和岐子不是太熟悉,只是几面之缘。最早的相识是因为表姐的介绍。十年前,表姐说他的邻居岐子很喜欢书法,经常一个人自己练习,听说我也喜欢书画,很想请我帮他看看,于是在某一个黄昏,捎来了一沓他的习作。宣纸上的墨迹散发着清香,笔画间架很是流畅,但是一看知道没有练贴,所有的都是信手拈来,没有古法。里面有几张画作,近似工笔,可是没有勾线,只是简单的渲染,画的是某种花卉,现在已经不记得了。还有他的名章竟然是机器雕刻的。即便如此,想象这些散发着墨韵的东西竟然是出自一位渔民之手,在极其繁重的体力之后还有心境作画写字,虽然简陋,但也是极其令人敬佩的。
        不久后新年我回老家见到了岐子,矮矮的个头,黝黑的面孔,敦实的身材,看见他时正在灶台前炒菜,围着围裙,满脸洋溢着新年的笑容,很是憨厚,对我也很是客气。我们探讨了一些书画的知识,我告诉他要临帖,不要太俗太媚,要有沧雄浑厚的力道。临走时我送他一本古帖,一再鼓励他要坚持,不要放弃,没准以后可以靠笔墨吃饭,而不用那样餐风露雨,辛苦漂泊了,他点着头,依旧憨笑着。后来表姐告诉我岐子十九岁那年考上了曲阜工艺美术学校的美术系,因为家里有四个男孩都需要成亲盖房,家里很大的经济来源于他做渔民的收入,于是在躺了两天经过痛苦的思索之后,他决定放弃读书的机会。前些年岐子离婚了,老婆孩子走了,现在的老婆带着先前九个月大的儿子过来,岐子很爱那个孩子,视如己出。
        期间的几年,岐子总说要来我家,我表示热烈欢迎,其中有一次都说要来了,我也联系了搞书法的朋友要引见一番,他却临时有事,没有成行,但我心里一直惦记着岐子,或许因为彼此有相同的爱好,大家在心底里惺惺相惜吧。孰料前几天我竟然见到了久违的岐子。表姐有一份材料要我去医院帮她拿一下,在医院表姐打电话说岐子也在医院,于是在医院偌大的大厅里我在人流中反复寻找,一个黝黑的矮小的男人一瘸一拐向我走来,我依稀记得他的模样,只是他的腿怎么会这个样子,我诧异着。。。。岐子向我笑着,依旧憨憨的。他告诉我老婆年初得了肺癌,好在是早期,在医院做了手术,做了五次化疗,他这次来是拿化疗的单子的。其实这事表姐跟我提起过,这次看到岐子,听他再说起,心里真是酸酸的。
        在医院拿完单子,正好有个书画展览,我就带岐子一起过去,岐子可能很少看到书画展,显得很是兴奋,高兴地在每个摊位前流连翻看,其实有些作品水品真是不敢苟同,我问岐子,“你还写不出这样的字吗?”岐子连忙摆手表示谦逊,其实在路上他给我看了他手机里这些年的作品照片,与十年前大相径庭,很有进步,看来这十多年在繁重的工作之余至少他是笔耕不辍的,没少努力的。展厅里有卖上好的鸡翅木、黑檀木、花梨木做的画案,我问岐子,“你平常在哪里写字呢?”岐子说他花八十元买了一个别人废弃的大床做画案,大床?我诧异着,后来我幡然想起来了,在我的乡下老家,以前的厅堂是喜欢放置一张放杂物的案子,谓之“床”,不是卧室的卧具。“那可是实木做的好画案呀!"我戏谑地说。这倒是让我想起前些时日去看白石弟子胡翘然先生的画展,老先生已仙逝多年,此次展出了他百余幅力作,字画俱佳,堪称一绝,当时我很是奇怪老先生所有的画作都是小幅,多为四尺三裁,很少大幅整张,后来看了一张老照片才明白了,老先生根本没有画案子,所有的画都是在以前简单的五斗橱上做的,然不影响其字画蔚然大气魄。相比之下,字画水平不高,成日追求笔墨工具俱佳,实在是众等惭愧呀!
        中午,我在饭店用简单的饭菜招待岐子。问及最近的状况,岐子一声喟叹,娓娓道来。今年年初,岳父查出晚期胃癌,接到自家伺候半年有余,岳父走了。不久老婆在一次体检中查出肺癌,做了手术,他也停止了工作,负担照顾起老婆的责任,连手术带五次化疗,几个月是在医院度过的,工作是没了。不成想,几月前自家的大哥因意外也殒命西去,可怜他八十一岁高龄的老母无法接受接连的打击,日夜流泪,哭瞎了眼睛,前些日在医院拿掉了一只眼睛,而他自己多年前就患上了股骨头坏死,本想着条件好了可以医治一下,不想家庭竟连续遭此变故。听他说的一系列,我是听的胆寒心战,任何一桩事故在每个家庭都是致命打击,而他已经不是祸不单行了。我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语言来安慰他,唯有心酸。他也只是淡淡地朴实地笑着,只是说着自己以后努力地照顾妻儿,告诉我孩子十八岁了,就要大了,以后就让他在城市里买个房,安个家。。。。。
        午后去我的画室,岐子铺纸挥毫,写上几个大字,字比十年前是有明显长进的,而且可以追踪溯源。挥毫的刹那,没有哀伤,没有 幽怨,在屋里清远的梵乐中,有的只是心底真性情的流露。墙上是中国书协会员上海中医药大学潘朝曦教授赠与我的对联,字遒劲有力,宛如刀刻,岐子很是喜欢,反复悬空揣摩又频频落墨,仔细寻找差距。案上有几张罗新海老师的旧作,其功力也是不可小觑,岐子也是爱不释手,反复临摹。在我小小的画室,岐子沉浸其中,不知时日。看他痴迷看字看画的矮小背影,我在想,假如当年他去上了曲阜工艺美术学校,假如他不在农村而是在城市,假如他的妻子不是患病,过去或者将来或许他都有机会改变自己,然而以后呢?
        带着恋恋不舍,岐子踏上了回家的 路途,他执意拒绝我送他去车站,在路口与我道别,挥着手与我再见,我就在路口,望着他的矮小的背影,一瘸一拐,倔强而又坚持,我就良久站着,看着他的背影一点点变小,泪水已经在我脸上横流。。。。。
                                                                                           
                                                                                                                      
 书弛癸巳菊月于抱朴斋草草 





文章评论

笑对人生

可怜可赞的人哪!无论身临何境,只要心中有一个信念,便是不倒的精神支柱!

畅游吾洲

你说的这人我早有相识,只是不知他现在过得如此辛酸,书法也成为他度过磨难得唯一依靠,其实我们总想说什么不顺,因为什么,和他现在生活那还叫苦吗?

大蒜头

老同桌感情丰富,可有帮助他的好方案?

长空

[em]e191[/em]相生相克ˇ▂ˇ看˙△˙头? (^人^像 ˋ^ˊ≤ ≥指金、木、水、火、土五种物质的互相生发以互相克制的关系。后引申为一般物质之间的辩证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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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如处女,动如脱兔 处女:未嫁的女子;脱兔:逃跑的兔子。指军队未行动时象未出嫁的姑娘那样持重;一行动就象飞跑的兔子那样敏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