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的句法》

个人日记

今天由我跟大家一起学习《词的句法》。这是两年前学习过的内容,但因为群里来了许多新人,好几个提出了这个要求。所以今天重复一下,学习过的朋友不愿耽误时间的话,就可以做其他更有意义的事情了。
所谓句法,就是句子结构。
词,是配合宴乐乐曲而填写的歌诗。由于音谱的关系,词的句式长短不一,参差不齐,相对于诗的齐整庄严,便多出一分参差流转的美。诗以四言、五言、六言、七言为基本句型,词却从一字到十字句都有,即使是同字数的句子,词与诗也有很大的差别。
诗中的四字句,一般是二二句式,如“岂曰无衣?与子同袍”,“手挥五絃,目送归鸿”。但词却有上三下一、上一下三和一二一的句式。
上三下一句式如:
去年相送,馀杭门外,飞雪似杨花。(苏轼)
第四桥边,拟共天随住。(姜夔)
上一下三,如:
元嘉草树,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辛弃疾)
何处相逢,登宝钗楼,访铜雀台。(刘克庄)
在正常情况下,词中四言句应和诗一样,作二二句法,上三下一,上一下三都是词人不得已而进行突破。一二一的句法,在四字句中就更是罕见。当然,有一些四字句,实际上是领字加三字句,那就必须用上一下三句式,如“但远山长,云山乱,晓山青”。(苏轼《行香子》)一二一的句法,出现在《水龙吟》的结句,如“念征衣未捣,佳人拂杵,有盈盈泪”(苏轼)、“倩何人唤取,红巾翠袖,揾英雄泪”。 (辛弃疾)古人泰斗这样写,让人觉得句法奇崛矫健,后人便纷纷仿效。至于《双双燕》的开头,史达祖作“过春社了”,但别人并不如此用,因此不能算是通例。句法不是一成不变的,因为词归根结底是音乐文学,作词者只要节拍不误,文词当于何处断、何处连,当然是相当的自由了。比如同为《水龙吟》,苏轼就有“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这样的结法。但今天音谱已失传,填词者不应妄改句法,须有名作可据,这样便可以免去因为失律而落下笑话。
在长调中,如果两个四字句连在一起,往往对仗。四字句中第三字是字眼,十分吃紧。如:
稚柳苏晴,故溪歇雨。(周邦彦《西平乐·元丰初,予以布衣西上,过天长道中。後四十馀年,辛丑正月二十六日,避贼复游故地,感叹岁月,偶成此词。》)
虚阁笼云,小帘通月。(姜夔《法曲献仙音·张彦功官舍》)
枕簟邀凉,琴书换日。(姜夔《惜红衣·吴兴荷花》)
落叶霞飘,败窗风咽。(吴文英《法曲献仙音·和丁宏庵韵》)
断浦沉云,空山挂雨。(史达祖《齐天乐》)

五字句,一般是二二一或二一二的句法,这一点和诗没有分别,但有时候也用上三下二的句法,如“睡不成还起”(柳永《十二时》),“写入琴丝,一声声更苦”(姜夔《齐天乐》)。这些也可以认为都是词人故意为之。而用领字作上一下四句法,就是词中谱例所规定为必须遵守的了。如:
到清明时候,百紫千红花正乱,已失春风一半。(李元膺《洞仙歌》)
正絮翻蝶舞,芳思交加。(秦观《望海潮》)
又酒趁哀絃,灯照离席。(周邦彦《兰陵王·柳》)
且莫思身外,长近尊前。(周邦彦《满庭芳·夏日溧水无想山作》)

六字句通常是上二下四或上四下二,特殊句法则有上一下五或三三句式。上一下五,也就是用领字。如:
过三十六离宫,遣游人回首。——姜夔《角招》
又片片吹尽也,几时见得?——姜夔《暗香》
三三句式,又叫做折腰句,如:
恨芳菲世界,游人未赏,都付与、莺和燕。——刘过《水龙吟》
阅人多矣,谁得似、长亭树?——姜夔《长亭怨慢》
这种折腰句法,各种词谱往往用逗来标明,一般照了图谱填词,不太容易出错。
七字句,常用上三下四句法,在图谱里,就用逗来标明。如:
便胜却、人间无数——秦观《鹊桥仙》
不堪听、急管繁絃——周邦彦《满庭芳》
更能消、几番风雨——辛弃疾《摸鱼儿》
信劳生、空成今古——叶梦得《八声甘州》
此种句法,如多诵前人词作,自能举一反三。偶有上一下六的领起式,如“念柳外青骢别后,水边红袂分时”(秦观《八六子》),尤需注意。
八字句一般是上三下五,中间用逗,如“误几回、天际识归舟”(柳永《八声甘州》)、“最堪爱、一曲银钩小”(王沂孙《眉妩》)。但也有以一字或二字领起的,那样就不能用逗分开了,如“记玉关踏雪事清游”(张炎《八声甘州》)、“正江涵秋影雁初飞”(辛弃疾《木兰花慢·席上送张仲固帅兴元》)、“过垂虹亭下系扁舟”(吴潜《满江红·送李御带珙》)、“应是良辰好景虚设”(柳永《雨霖铃》)皆是。八字句亦偶有用四四句式,中间作一逗,如“定知我今、无魂可销”(史达祖《换巢鸾凤》)。
九字句多数为上三下六,如“残日下、渔人鸣榔归去”(柳永《倾杯乐》)、“有人似、旧曲桃根桃叶”(姜夔《琵琶仙》)。亦有上二下七者,如“惟有阮郎春尽不还家”(温庭筠《思帝乡》)、上六下三,如“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李煜《虞美人》)、上四下五,如“江阔云地断雁叫西风”(蒋捷《虞美人》)。

十字句,一般以上三下七组织句子,如“见说道、天涯芳草无归路”、“君不见、玉环飞燕皆尘土”(辛弃疾《摸鱼儿》)。
张炎说:“词与诗不同,词之语句有二字三字四字至八字者。堆叠实字,读且不通,况付之雪儿乎。合用虚字呼唤,单字如正、但、甚、任之类,两字如莫是、还又、那堪之类,三字如更能消、最无端、又却是之类。此等虚字,却要用之得其所。若能尽用虚字,语句自活,必不质实,观者无掩卷之诮。”(《词源》)词中很多较长的句子,其实就是虚字领起一个较短的句子。常用作领字的虚字如:
单字 只、漫、纵、奈、便、算、况、更、想、料、怕、看、记、问、怎、莫、正、念、叹……
两字 那堪、那知、漫道、况值、好是、莫是、试问、记得、纵把、争道、未许……
三字 更那堪、怎知道、君不见、倩何人、空负了、最无端、君知否、莫不是、且消受、都忘却、况而今、待分付、都付与……
另外,词例中有一个说法叫尖头句,这个概念也需要了解。顾名思义,所谓尖头句,就是四字句中上一下三的句法,五字句中上一下四的句法,六字句中上一下五或上二下四、七字句中上一下六或上三下四、八字句中上一下七或上二下六或上三下五的句法。词中凡是两个同字数的尖头句相连,都要对仗。是名尖头对。如“系长江舴艋,拂深院秋千”(杜安世《行香子》)、“惊粉重、蝶宿西园,喜泥润、燕归南浦”(史达祖《绮罗香》)。
在词中,两句字数相同,一般都应成对仗,但也有可作对仗而不对仗的。比如《浣溪沙》词,一般上片前二句不对仗,而下片的前二句宜对仗,如薛昭蕴所作:
倾国倾城恨有余,几多红泪泣姑苏。倚风凝睇雪肌肤。 
吴主山河空落日,越王宫殿半平芜。藕花菱蔓满重湖。
《临江仙》则上片最后二句对仗,下片的最后二句宜不对仗,如:
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记得小蘋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絃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此事甚是精微,需要自己用心体会。这里,仅能举一些通常需要对仗的句子:
三字句如《鹧鸪天》的过片“从别后,忆相逢”(晏几道)。
四字句如《高阳台》的开头“接叶巢莺,平波卷絮”(张炎)。
五字句如《巫山一段云》的开头“古庙依青嶂,行宫枕碧流”(李珣)。
六字句如《破阵子》的过片“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辛弃疾)。
七字句如《满江红》“命驾群龙金作轭,相从诸娣玉为冠”(姜夔)、《玉蝴蝶》“念双燕、难凭远信,指暮天,空识归艎”(柳永)。
三个三字句相连,有上偶下单,如《水调歌头》“济时心,忧国志,问穹苍”(吴潜);下偶上单,如同调“江山好,青罗带,碧玉簪”(张元干);三句连成对仗,此名鼎足对,如同调“酒须饮,诗可作,铗休弹”(刘过)。
三个四字句相连有上偶下单,如《倦寻芳》“香泥垒燕,密叶巢莺,春晦寒浅”(卢祖皋);下偶上单如《沁园春》“何处相逢,登宝钗楼,访铜雀台”(刘克庄);三句连成对仗,如《醉蓬莱》“诗里香山,酒中六一,花前康节”(魏了翁)、《柳梢青》“辇下风光,山中岁月,海上心情”(刘辰翁)。
四个三字句相连,有上下相连,如《上西平》“纷如斗,娇如舞;才整整,又斜斜”(辛弃疾);有四句连成对仗,如同调“唤莺吟,招蝶拍,迎柳舞,倩桃妆”(程垓)。
四个四字句相连,有上下对仗,如《风流子》“芳草有情,夕阳无语;雁横南浦,人倚西楼”(张耒);有如骈文作交替对仗,即扇面对的,如同调“砧杵韵高,唤回残梦;绮罗香减,嶂起馀悲”(周邦彦)。
词用领字者,领字后的对仗情况如下:
一领三字两句相连,如《大酺》“正夕阳闲,秋光淡”(方千里)。
一领三字三句相连,如《行香子》“正莺儿啼,燕儿舞,蝶儿忙”(秦观)。
一领四字两句相连,如《解连环》“正沙净草枯,水平天远”(张炎)。尤须注意一领四字的尖头对,如《临江仙引》“对暮山横翠,衬梧叶飘黄”(柳永)。此种尖头对为词中特有,绝不能作五言诗的句式。
一领四字三句相连,有上偶下单,如《扬州慢》“纵豆蔻词工,青楼梦好,难赋深情”(姜夔);有下偶上单,如《木兰花慢》“记十载心期,苍苔茅屋,杜若芳洲”(李钰)。
一领四字四句相连,有上下对仗,如《沁园春》“唤厨人斫就,东溟鲸鲙;圉人呈罢,西极龙媒。”有如骈文作扇面对,如“正惊湍直下,跳珠倒溅;小桥横截,缺月初弓”(辛弃疾);另则是前后两两对仗,如“幸眼明身健,茶甘饭软,非惟我老,更有人贫”(陆游)。
一领六字两句相连,如《三台》“见梨花初带夜月,海棠半含朝雨”(万俟咏)。
二领六字两句相连,如《八六子》“那堪片片飞花弄晚,濛濛残雨笼晴”(秦观)。
在词中还有一种特殊的对仗,叫做长短对仗。如《绛都春》上片“叶叶暮喧,花露晨晞秋光短”,下片“旧色旧香,闲云闲雨情终浅”(吴文英)。即对仗句并非相连的两句,甚至上下片的句子,某两句形成对仗,这种对仗最易为人所忽视。
讨论词的句法和章法的时候,我想有必要插说一下词的韵位和炼句。
因词最早是筵前侑唱的游戏笔墨,古人也不甚看重,往往就用方言入韵。但正如乾嘉学派的学者们经常说的一句话:“始为之不易,后来者加详。”不能拿古人轻率的地方当作今天不守词韵的借口。词愈到后来,便愈往高雅醇厚的方向发展,词既已脱离了音乐,而成为一种新的诗体,我们便须把它看作一种传统加以敬畏。词的韵书,是总结前人的用韵情况,参酌异同而订出的标准,它不可能涵盖所有的词人用韵的情况,但却是各个时期、各个地域用韵情况的最大交集。目前学界主流观点认为:词韵最通行者为清戈载《词林正韵》,作词用韵应当依之。 但也有人认为,文学作品应该与时俱进,假如拿古音古韵写作诗词,现在读起来就毫无韵律的美感。
“倡今知古,双轨并行;今不妨古,宽不碍严 ”。创作旧体诗,提倡使用新韵,但不反对使用旧韵,如《平水韵》。但在同一首诗中,对于新旧韵的不同部分不得混用。为了便于读者欣赏、便于编者审稿,使用新韵的诗作,一般应加以注明。
一般说来,新韵比旧韵要简单、宽泛,且容量大,这对于繁荣诗词创作应该是有促进作用的。但这并不妨碍继续使用旧韵,这就是“今不妨古”的原则。而且,即使使用新韵,也可以使用比《中华新韵》更严、更细的韵目,这就是“宽不碍严”的原则。 所以各位根据自己的具体情况,选择合适自己的用韵标准。

文章评论

恬静

转了,谢谢久愚[em]e100[/em]

梅苑雅兰

久愚老师:周末愉快[em]e181[/em] 转了[em]e100[/em] 谢谢。[em]e160[/em]

朝云

酒鱼先生好,转载了,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