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

 五月，是个柳絮飘飞的时节，由于无人打扫，空旷的院子里东一堆西一堆的积满了柳絮，像一场总也化不完的雪，偶尔风起，便满院子飞舞，一团团一片片惹人情思。

 开了屋门进去，再轻轻掩上，在父亲常躺的沙发里静静地躺一会，感觉很好，院子里很静，窗外树叶的沙沙声清晰可闻，偶尔又传来几声啁啾的鸟鸣，一切都是那么宁静，仿佛能听得见父亲沉重的呼吸。沙发前的桌子上放着一只碗和一双筷子，仍是父亲去杭州时放在那里的，我没有收拾，我总感觉那上面似乎还留有他的余温，看着就让我感到淡淡的暖。

 每次回家大抵会看见父亲这个样子：干活累了，弄一个枕头放在沙发上扶手上，然后平躺，有时身上盖一条毛巾被，有时也许什么都不盖，听着电视就睡着了，面前的小餐桌上也总会杂乱的放置着碗碟。他的饭食总是很简单，有时是几根豆角，也许就是半碟黄瓜，甚至是几块咸菜。。。。。。还有一次我问他怎么吃的，他笑着端出了盛馒头的筐子，满满的一筐咸饼子，这种饼做法很简单，用面擀薄了，撒上油盐和菜叶子，然后卷起来，在锅里蒸熟，切成块，由于太硬我不怎喜欢。爸说 ：“这样省事，能吃好多天，两块饼子一碗稀饭，连馍带菜啥都有了，好吃还不耽误干活！”看着他满是胡茬的瘦削的脸，我的心一阵抽搐，似针刺刀剜的疼痛。

 躺在沙发上，想着父亲一个人在家的光景，我仿佛能看到他孤单单的身影，无语的在厨房里做了饭，再蹒跚着穿过偌大的空旷的院子，在堂屋的小餐桌上摆放好，一个人开始吃饭，然后就在沙发上休息，睡得那么沉，还发出很响的鼾声，就是我小时候常听的那种。暮色渐起，他累了，想起儿女们的事情又睡不着，斜靠在床头，就着昏黄灯光，架上一副老花镜，翻看一些破旧的书，许是故事太感人吧，他看着看着也就会叹口气。。。

 在这里我是远行归来的游子，我是长不大的孩童，卸掉僵硬的甲胄，摘下虚伪的面具，在这里我可以毫不设防，尽情幼稚、幻想、快乐与悲伤，让心中的脆弱、卑微、痛苦尽数释放，不担心明枪暗箭，也不惧飞短流长，让每个细胞都自由浸泡在这家的宁静里，在这里，我仿佛又缩变成婴孩，躺在母亲怀里，听到她在我耳边喃喃细语：“好孩子睡吧，不怕，有我在！”

 在这里，时间变得没有长度没有宽度。在这里，扰人的一切都那么茫远。在这里，身是菩提，心若琉璃，无悲无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