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新的风

五月的江南已经拉开炎热夏天帷幕，同学们趴着胳肢肘下汗涔涔，班级里电扇电容器嗡嗡的单调地哼着，十足的催眠曲；校园花坛吐露着属于五月花季的芬芳，好像馨香着莘莘学子疲惫紧张的心灵；科任老师殚精竭虑做最后一轮重点知识梳理，希冀能给学生带来高考好运，押题也是老师本事的佐证！

高考前夕，一次在高三年级会议上，同事们谈论着今年本校高考状元来，大家的目光逮住我，不知投来的是羡慕的眼神还是戏谑的玩笑：

“你们班级的小雨阳肯定是本校状元。”

“我估计本市理科状元也非他莫属！”

“李老师，雨阳要报考科大少年班吧！”

“听说要报考香港大学呢！”

“据说，他的爷爷要他上北京大学，他的爸爸要他上清华，他的妈妈要他上香港大学，本人要上科大呢！”

“据消息灵通人士透露，他妈妈正在办理移民美国手续，正准备带他到美国读大学。”

我心里乐滋滋的，像酷热难耐饥渴的夏天及时喝到了冰镇红茶那样通体畅快，像刚出道歌星在万众瞩目台上唱完一首歌享受雷鸣般掌声喜悦。美言，真诚的美言人总是爱听的，正如夸赞女士魅力十足一样受用。老师一生能碰到几个智商出类拔萃的学生，是再幸运不过的事了，学生成就老师，甚至可以成就学校，我为本班拥有小雨阳这样的学生而庆幸、骄傲，我走起路来步子也轻盈了许多，看天天更蓝，看地地更绿，小鸟整日欢乐地歌唱着，雨阳今年高考出好成绩那时十拿九稳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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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雨阳，一双铜铃似的大眼睛，豁牙，剃着蘑菇头，今年十四虚岁，拿到过国家级生物、化学、物理比赛的大奖，也是全国为数不多参加过奥林匹克物理大赛，荣获金奖的学生。清华、科大物理系向他伸出橄榄枝，要破格录取他，是本市知名的学习明星，是小神童！

五月的天空阳光灿烂，山花烂漫。他家坐落在甑山生态园傍边，两幢小洋楼，依山圈了围墙，分层次栽种了不同风格的风景树！据内情人透露，经常有高级轿车接来本市最有权威老师来辅导小雨阳，辅导老师吃住在本生态园中。天子梦争宠，名门出富贵嘛，人呱呱坠地就贴上了富贵和贫穷的标签，由不得你，落地一声响八字定乾坤！

这是我最近一次到他家家访，因为小雨阳几天来上课走神，好像童真童趣之心一下子泯灭，变了一个人似的，打不起精神来，这样的学生必须亲力亲为走访，电话家访似乎不妥。

“雨书记，小雨阳本星期好像精力有所下降，有些萎靡征兆。”我赔着小心语气适中说。

“奥，是吗？这可是不该有的状态呀，现在到了冲刺阶段了！”雨书记不温不火，不咸不淡地说道。

“雨书记，是不是小雨阳压力过大了呀？”我小心翼翼说。

“你们老师上课有没有让学生感兴趣来着，我看有些老师就应该下课回家摆地摊！”

我无语。

“小雨阳，是为你们学校挣足了面子的！”

“那是，那是，我的感谢你养了一个绝顶聪明的孙子，把他放在我们学校，那是我们学校的荣誉，放在我班里，是对我信任，更是看得起我，我就担心辜负你老希望的。”

雨书记是正处退下的，原市纪委书记，他的老爷子是抗美援朝有功之臣，在最艰苦的战役中带领全团成功击退了敌人的二十次进攻，为大部队全面发动进攻赢得了时间。作为团长坚持靠前线指挥，身负八处枪伤，抬下阵地奄奄一息。

经雨老介绍，儿子负责小雨阳的辅导老师的联系接洽，并每个星期六陪雨阳从禄口国际机场坐飞机到北京请专家面对面的辅导去，不论儿子这个区长职位工作有多忙，都是必须坚持的铁律！他家客厅电子钟醒目提示着高考倒计时。

雨老无不自豪地说，他家四代单根独苗，好不容易出了天才苗子，得好好培养，不能在他们手上有所闪失，对不起祖上！

当地流传一个公开秘密的传闻，当年下葬雨老老爷子时，他们家请来一个风水先生，相中了一块风水宝地——龙地，由组织出面买下了这块地，下葬那天是十月里，骤然电闪雷鸣，远方天空一条白龙飞奔而来，栖息在墓穴里。风水先生不无把握说，你家到了地四代要出贵人！至于真假，无从考证，大家宁可相信是真实的。

从此他们家有个专门的看墓人，日常修剪树木，看护着牛羊到坟山上肯草踩踏，也防止人为挖陵墓边缘的土，破坏坟脉。

“雨阳刚接受导师最后一次辅导回来（全国高考出卷老师提前一月隔绝起来出卷，只有到了考高结束才能恢复自由），先是去北京大学，清华大学接受出高考试卷老师点石成金的辅导，然后飞到上海复旦大学接受辅导，可能旅途劳累了些，但值得！”雨老不容分辩地说着。

“雨书记，还是让小雨阳多休息，正常发挥就好，他肯定能考好的！再说他去年参加高考就获得625分的高分成绩，今年会更好的！”

“我们花了那么多代价，能不好吗？”

说着，雨阳推门而入，后面跟着他的母亲。

“李老师好！”

“雨阳好！”

“李老师，雨阳近来睡眠不好，三更半夜突然惊愕坐起来，要查看题目，老说还有些东西没有理解，神经兮兮，今天我带雨阳去看了心理医生，说他可能患上了考前综合症！”雨阳母亲焦虑说着。雨老吃惊地瞪大眼睛。

“那雨阳现在需要的是休息，放松心情，不要有一丁点压力。医生怎么说？”

“没有什么好的方法，吃一点缓解精神压力的药物，主要靠家人配合着，不要在他面前提高考，暂时在家休息不要去学校，保证他休息好！”

“不到学校，那怎么行呢，不保温不行呀！”雨老着急说。

“雨阳，你自己这阶段感觉怎么啦？”我小心选择词汇问到。

“我感觉精力集中不起来，思维散乱了，晚上不能睡，大脑里时不时闪现出有关高考的没解开的难题，我可怎么办，老师？”雨阳近乎哭泣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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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态园的灯火璀璨辉煌，晚风透过车窗吹拂在我的脸上，在雨区长送我回家的车子上，思绪万千，我俩心情很沉重，没有往日的交流融洽的氛围，一股莫名的愁云笼罩着我们。

快跨进六月，天气燥热起来，人也烦躁起来，校园绿荫的树盖庇护校园小径。今天是最后一次模拟考试了，老师讲解后学生就结束高中学习了。我心里更加惴惴不安起来，雨阳的座位仍然是空着，冰冷的板凳无辜张大嘴巴，我蹙着眉头，脸上定格着冰冷的表情。

雨阳家庭反馈来的信息，只要他一接触课本，看高考模拟试题了，头就炸开的疼痛，不仅如此，整夜整夜不能睡眠，需要打镇定剂才能够休息。全家笼罩在不祥的阴云里。

离高考近一个星期，雨区长带着雨阳心急如焚到北京去看心理专家，力求控制好雨阳目前状况，确保顺利参加今年高考！

梅雨普天盖地下个不停，到处水汪汪一片，心情坏极了，我翘首盼望着传来雨阳的恢复能参加高考的好消息。

﹍﹍

事情的结果，你也许猜到了，雨阳没有能够参加高考，但在6月7号开考早晨，传来了令人痛彻心扉噩耗，昨晚小雨阳跳楼了！

 每当想到小雨阳故事，我不无遗憾，永远刺痛着我的心扉！事后家人找到了小雨阳留下的遗书，解开了悲剧之谜！

写于2014-7-30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