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帮三第一期作业婚姻——错位的伦巴
马帮作业
错位的伦巴
文/松海听涛
一个人的生命是一种经历,两个人的婚姻,是人生舞台上的双人舞,恣扬曼妙的舞姿,是看客眼中最好的戏子,还是灵与肉演绎出的爱的精魂?
——题记
橙黄色柔和的台灯下,方可的纤纤素指将算盘珠拨弄得噼里啪啦地响个清脆。一串数字出来,记在核算表格上之后,方可长长地吁了口气,仰靠在椅子上揉了揉累得发酸的眼睛。从事了二十来年的会计,这些枯燥无味的数字,仿佛在她的灵魂里都磨出了老茧。她闭着眼睛问自己:“我是活了一辈子,还是只是活了一天,而重复了一辈子?”方可想,也许只有那些数学教授,才会把这些她看起来就让人反胃的数字,运用得如音乐家眼中的五线谱那样趣味横生,能弹奏出浪漫惬意的音符吧?
方可回侧头看了看窗外,细碎的雪花,被刺冷的风刮过去,又旋回来,在对面楼窗灯光的映照下,漫天飞舞着,如成群仓皇失措的飞蛾。
一阵惶恐,开始在方可的心底攀升,她回家的路上要经过一个山坡,一个月前,一名女出租车司机,夜里在那个斜坡的加油站旁被杀,那个路口,成了她每个加夜班的晚上,都要面对恐怖区域。她看了看手机,21点30分,还有厚厚的几本出账单没有核算,不过,她已经没有心思再面对那些数字了。她听见隔壁老板的屋子里有了脚步声,这是老板下班的信号,这信号,总让她内心产生一种被自由放逐的喜悦。
“真不好意思,小方,我才想起来,今天是平安夜,我还让你加班这么晚,是不是家里人都等急了?”老板杨帆从屋里走出来,问。他长得又高又瘦,眼睛不大,却灼灼有神。尤其是看着方可,目光更加璀璨了,脸上笑容可掬的,尖下颌,因为笑而尖得更加突出。他把腋下的皮包和两桶芥花油放在方可面前的办公桌上。
“呵呵,没有。我老公在乡镇呢,孩子上学在外地,回家也是我一个人过。”方可将玫粉色的围巾绕在脖胫上,穿上墨色的过膝羽绒服,笑着答。
“呵呵,那就好。别因为加班,回去你们夫妻俩吵架就好。哦,你等一下。”杨帆回身从办公室又提出两盒常州香米。“这是给你的,年末了,我们单位每人一份。”
“不用的,杨总!我又不是你们的员工,每个月只是来加几天班,你又不是不给我工钱。”方可拒绝。
“别和我争了,是不是员工又不差你一个人。你拿着东西,我锁门。”杨帆说,语气里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力度。
方可是两个月前被同学死拉硬拽,给他做木材生意的朋友做兼职会计的。原来的会计,母亲生病去外地陪护,得找个人顶班。方可每个月末晚上来十天,核算一下输入和输出的原木,板材和木方数字是否有出入。因为发木材的老客如果给检尺员和车皮装载员好处,每节车皮多走5方、8方木材是人不知鬼不觉的。这些账目,方可完全可以带回家核算,可是杨帆手里有自己的一份出账单,要随时对照,所以只能下班后来他的办公室加班。
街道上清寂无人,尖锐的风,在车窗外打着呼哨,雪,不时地把车窗敲得噼噼啪啪地响。老猫那首《伤不起》在车里喊得热辣而凄惶。车,在冰天雪地里停放得久了,里面寒气袭人。
方可把两手放在嘴唇下呵着气,偶然间一抬头,看见车内后视镜里面的杨帆和自己,忽然心头一动,杂念丛生。这一男一女在雪夜的车里听着这样撩人的情歌,这个开车的男人,心里会想什么呢?想到这里,方可像做了亏心事一样,赶忙把视线转向窗外。车窗外,光秃秃的寒树在尖风薄雪里静穆着,方可看着那雪舞蝶影里惨白的路灯,心里又陡升凄凉。这个平安夜,又要清影伴孤灯了。丈夫被指派到林区小镇上当镇长一年多了,因为公务繁忙,200公里的路途,半月、二十天回来一次都是短的,有时候,一个多月才回来一次。孩子住校上高中,家里只有她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人生的路,怎么就越走越荒凉了呢?
“你喜欢看侦探小说吧?”杨帆侧了一下脸,问方可。
“何以见得?”方可回头看着扬帆反问。“我从来不看侦探小说,我喜欢看女性杂志。”
“呵呵,那你的脑袋可不像是搞财会的,倒像是写小说的,还得是推理性小说,福尔摩斯那一类的。”
“为什么呢?”
“你刚来我这里加班的时候,晚上打车回家让我记住出租车的尾号啊!”杨帆从车内的后视镜里看了看方可,“亏你想得出来,你的胆子也太小了!每次想到你那时的举动,我都忍不住想笑。”
“呵呵,我惜命啊!你发现没有,人,要是执着于某一点,都会有灵感、有创造力的。”方可笑着说。
“你们搞财务的人就是心细,不过心细一点也没坏处,防患于未然嘛。”杨帆回头看了一眼方可,“你不但心细,摸样也温和秀气。”
方可很少听见男人夸奖她,不由得红了脸,低头揉搓着微凉的双手,又忍不住从后视镜里偷偷照了照自己——白白净净,不胖不瘦,长长的卷发蓬松地束在脑后,额前很自然地滑下来一绺,把女人的柔美点缀得恰到好处,虽说不上有多漂亮,也算得上是典型的温婉贤淑的居家女子。
女出租车司机的命案发生后,这个民风淳朴的小城,仿佛一下就笼罩在一种惊悚诡异的气氛中,晚上再没有女司机敢出车,女乘客晚上坐车面对男司机也都惶恐不安。当时,正赶上月末方可来加班,晚上公交车停运,只能打车回家。那晚方可打了车,让司机把车停在扬帆的车前,从车上跑下来,告诉正要开车走的杨帆,一定要记住她坐的出租车的尾号。第二天晚上方可打车还让杨帆记住她坐的出租车的尾号,杨帆不解,方可告诉杨帆,“万一我出了什么事,也有人知道我坐的哪辆出租车啊。”杨帆大笑,觉得这个女人很有趣。从此,杨帆便开车送方可,每次都把车停到方可家小区门口,方可步行回家。
“杨总,你爱人是做什么的?”方可问。
“老师。”杨帆答。
“哦,老师的工作好啊。文化素质高,工资不菲,还有假期,真是让人羡慕。”
“素质高?高什么高!”杨帆不屑地说。
听扬帆的口气,方可诧异地看了一眼杨帆,指着金峰小区的大门说:“哦,到了,在这停下吧。”
“我停这里,这些东西你咋拿回去?你长了四只手?”杨帆回头问。“我送你到楼下吧!”
方可不好拒绝,也没法拒绝,因为她确实一个人拿不了这么多东西。
杨帆把车停在一单元门口,下车把油和米拿下来,顶着风雪放到楼门里问:“你家在几楼?”
“四楼。”
“那我还是送你上去吧。”杨帆回身锁了车门,帮方可提了两桶油一盒米,方可提着一盒米在前面带路。
方可打开房门,让杨帆先进屋,她进来把米放在地板上,迅速脱下羽绒服摸黑扔到沙发上,方可想让杨帆进来坐坐,喝杯热茶暖暖再走。方可回身关门的同时,用手去摸门口客厅灯的开关,不想黑暗中手就触到了站在门口低头放东西的杨帆脸上。凉凉的手,暖暖的脸。方可像触电一样,吓得赶紧缩手后退,却踩在了她放在地上的那盒常州香米上,一个趔趄向后仰过去,被杨帆伸手拽过来,随着惯性贴在了杨帆的胸前。不等方可挣脱,杨帆的两只手,已经紧紧地环住了方可的腰身。
方可一时间不知今夕何夕,心,狂跳不已。这种眩晕的感觉已经久违了,久违得似乎已经忘记是否曾经拥有过。方可闭着眼睛没有动,似乎心念里就没有想挣脱的意思,她渴望有这种温暖,来慰籍内心的寂寥。杨帆低下头,嘴唇从方可的发丝慢慢游移到脸上,坚挺的胡茬蹭痛了方可脸部的肌肤,这雄性触须,让方可的血液迅速在身体里膨胀,方可扭动着身体,呼吸急促起来。当杨帆的嘴唇覆盖方可的嘴唇,两人的舌尖情不自禁纠缠在一起时,方可轻吟着搂紧了杨帆的脖颈,身体却软了下去。
没有开灯,两个人亲吻着,纠缠着,跌跌撞撞地移到卧室,滚到床上。
这是一次忘我的颠覆,这是一次欲望的复燃。或者说,这是一次压抑已久的欲望的释放,是一次人性落寞时身体本能的渴求。
事后,两个人都不说话。方可躺在那里,因落雪反而显得明亮的天色,清晰地照在方可的脸上,泪水从眼角漫漫溢出来。她不知道这泪水的意义何在,是为自己的放纵而愧悔,还是为这久违的快乐而高兴?杨帆侧过身,吻着她脸上的泪水,把她楼过来,让她的脸贴在了自己的胸膛上。“我不是一个很随便的人,我喜欢你,喜欢你的温顺,这是我想拥有的女人的特质。”方可的肩头一耸一耸的,在杨帆的怀里无声地抽泣。
杨帆给方可盖好被子,穿上衣服,临出门的时候,又折回来,两只手捧着方可的脸,再一次长吻。“睡吧。我把门给你锁好。”
方可没有睡,如何能睡得着呢?看着透过窗子的雪夜天光,思绪万千。一个四十几岁的女人,她是有危机感的,现在的社会,大多男人都是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何况她的丈夫是一镇之长。且不说丈夫如何,自愿给镇长投怀送抱的女人,定然会大有人在的。
方可已经三个月没和丈夫在一起温存了。十月中旬丈夫回来的,方可高高兴兴给丈夫做了像样的晚餐,备好了洗澡水,希望上床之后能有浪漫的事发生。谁知她自己洗完澡回到卧室时,丈夫的鼾声已经此起彼伏了。方可按耐不住心里火一样的欲望,伸手拨弄丈夫的鼻子,想把丈夫弄醒,丈夫闭着眼睛、皱着眉头不耐烦地甩开方可的手,转身又睡。方可像被打入冷宫的王妃一样,内心充满幽怨,心也冷了。
一天,方可和同学苏然去洗澡,方可看着自己腹部微微凸起的赘肉问苏然,是不是女人过了四十岁,就不招人待见,就没有魅力了。苏然用下颌指了一下对面一个胖胖的女人:“你看那一堆臃肿的肥肉,我看着都反胃,你说她老公能愿意看吗?四十岁的女人再不注意修身,老公就要去别人家看彩电了。”那天之后,方可就硬拉着苏然去学拉丁舞。
“抬头,收腹,目视前方。女士右脚在前,重心放在右脚上,然后松跨,重力转移到左脚上,臀部要有柔软转换的弧度。”女舞蹈老师站在镜子前面对学员,边说边做肢体动作示范。她看上去很年轻,标准的S型体形,卷发蓬松地挽在脑后,远远看去,白而瘦削的脸上,有一双毛茸茸会说话的眼睛。“一个女人,要像风摆杨柳一样,腰要活,不要像一扇门板一样,我们不是练中国功夫‘站如松,坐如钟’。”女老师说着走到苏然身边,用手扶着苏然的腰,让她放松,扭起来。方可也学着那样的动作扭起来,却觉得自己的腰像她手里的算盘一样,怎么也弯不了。
女老师走到方可面前,端正方可的头和肩膀,方可看见女老师脸上厚厚粉底下眼角的鱼尾纹和鼻梁两侧的隐隐雀斑随着说话的表情,在脸上跳跃闪动。方可想,人家那紫色的眼影和厚重的睫毛膏画法,也应该是极其专业的吧?能修饰出那样一双迷人的眼睛。方可觉得这位女拉丁舞老师很面熟,在记忆里搜寻了很久,才想起是女儿小学假期时学拉丁舞的老师,那时丈夫偶尔去接女儿,回来常说:“女人就该学舞蹈,那种气质就是与众不同。”六年过去了,女老师除了眼角多了几条皱纹,几乎没有什么变化。方可看着女老师那体态婀娜、摆动自如的腰身,不禁想,她要是男人,她也喜欢这样的女人。苏然私下里说,这个女人教拉丁舞好多年了,挣了很多钱。“听说她老公也挺优秀,能赚钱,可在她面前都不得不俯首称臣,这叫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方可盘点自己,算盘打出再多的数字,自己也只挣那点死工资,这辈子,别想有什么上层建筑能支配老公了。
十一月中旬丈夫又回来了,是夜里回来的。方可揉着惺忪的睡眼给他开了门,他就歪歪斜斜地直奔卧室而去,一头栽倒在床上再没起来。方可费了好大劲,才把大腹便便的丈夫的衣裤扒下来,刚要躺下,丈夫就挥着手要喝水,一向温柔体贴的方可,看着这个秃着头顶、酒气熏天的男人,忽然心生厌恶,刚才还存留的一点困意,被一种莫名的气愤驱赶得一干二净。
半夜里,方可朦胧中听见丈夫的手机响了几声“嘀嘀嘀”的短信声。身边酒醉的丈夫,竟然像夜猫子一样清醒而麻利地爬起来,摸着黑,轻手轻脚地拿起手机溜进卫生间,好半天才出来。丈夫蹑手蹑脚回来,把手机塞到他的枕头底下,轻轻上床,一会儿鼾声又起。方可躺在那里却睡意全消,这是谁的短信,值得酒醉的丈夫如此上心呢?
第二天一早,方可做好了早点叫丈夫起来吃饭,丈夫没起,叫了好几遍丈夫也没动弹。等她中午回来,家里已人去屋空。
现在的问题是,她没有抓到老公的蛛丝马迹,而是她首先背叛了老公。
这一夜,方可就在这样纠结的思绪中度过。
第二天是圣诞夜,晚上,方可加班来的很晚。方可进门时,看杨帆正在门口低着头徘徊,见方可进来,眼睛一亮,脸上有一丝掩饰不住的惊喜,他赶紧沏了一杯热热的咖啡端给方可。方可低着头,不看杨帆。方可本不想来了,她不知道该怎样面对杨帆,他会不会把自己看成一个放荡的女人?可是碍于同学的面子,也不想闹僵了被同学知道其中因由,她不能就这么撂挑子,硬着头皮也得来。
杨帆把他统计出来的账目放在方可的桌子上,说:“今天就核算这么多吧,别太晚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方可没说话,坐下来惴惴不安的工作。晚上,杨帆说下班时已经九点多,方可没有像以往那样等着扬帆,而是连招呼都没打,先行一步,向公路走去。在方可挥手打一辆出租车时,杨帆的车停在了方可身边,杨帆打开副驾驶侧的车门,让方可上来。在车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有车里的音乐独自氤氲弥漫。两个人的心里,有着比音乐更氤氲的杂思。
方可在小区门口下车,踩着路上的积雪回家,身影在路灯下拉得很长很长。杨帆的车没走,直到方可进了单元门,也没听到杨帆的车远去的声音。进屋后,方可靠着房门呆呆地站了很久。
第三天是狂欢夜,方可来的很早,杨帆有些诧异,没多问,就把自己的那份账目递给了方可,同样沏一杯热热的咖啡给她。方可仍然低着头,没表示什么。杨帆指着他的那个账本,说今天账目的板材出账有点问题,让方可核算的时候注意核对。
这时杨帆的电话响了,对面传来清晰地女音:“我不回家吃晚饭了,晚上有学生请我吃饭,你自己随便吃点吧。”不等杨帆回话,那面已经挂断。杨帆握着手机,把头转向窗外,腮骨搓动了好几下。
“小方,加完夜班,我请你吃饭。”杨帆从窗外收敛目光,对方可说。
“我一会儿也得早点走,我老公今天过生日,他答应我回来过,我得回去做饭。”方可看着杨帆说,这次她没有低头。仿佛在告诉杨帆,她爱的还是她老公,她老公的生日有多重要。
“那你还做什么,现在就走吧,这账目也不差这一天。你总不能让你老公回来在家等着你回去做饭吧?走吧,走吧!”杨帆收拾着桌子上的账本,帮方可放在文件袋里,催促方可回家。杨帆一边说,一边偷眼打量方可,似乎既希望方可马上走,有希望方可留下来。方可却不再客气,因为她心里确实很急,怕丈夫提前回来她不在家。
回到家,丈夫还没回来,一镇之长,想必是公务繁忙。方可换了衣服,带上围裙在厨房里忙起来,鸡翅,羊排,鳕鱼,还有丈夫最爱吃的肉末扒茄子。她忽然想起单位的哪个年轻人曾说过:“爱他,就先伤害他,因为内疚,是维系爱情的最好方法。”方可记得当时她听这句话时,嗤之以鼻地摇了摇头,觉得这想法荒谬至极,可是现在想来,却不无道理。现在,她自己不就是在内疚中带着赎罪的心理,来做这顿饭慰劳丈夫吗?这顿饭她做得诚惶诚恐,做得任劳任怨。一想到一会儿要面对丈夫,就忐忑不安,心绪不宁。
方可在准备做一碗银耳橘汁汤时,房门开了,方可本能地一惊,赶紧跑到门口,把拖鞋给站在门口的丈夫摆好。
“你……你怎么才回来?”方可嗫嚅着问。
“单位有事耽搁了。”老公把文件包和档案袋放在鞋柜上,边说边脱外衣,径直走向卧室。
方可继续做那碗银耳橘汁汤,加好水要盖锅时,方可看了看卧室的房门,想了想,多抓了一把枸杞加进去。
“女儿最近怎么样?有没有和你汇报学习的情况?”丈夫穿着短裤、光着胖胖的脊梁从卧室出来去浴室冲澡,问。
“几乎每天都打电话,学习挺累的,成绩还那样,占班级中等。我告诉她今天是你的生日,她没给你打电话?”方可收拾着厨房里的锅碗瓢盆。
“打了。接她的电话是有代价的,左一个老爸,右一个老爸,哄的你心花怒放,然后就从你要钱花。这个月你给她多少钱了?别苦着孩子。”丈夫在浴室里“哗哗”地放着水,对方可说。
“够她花的。也不能给她太多,不能惯孩子乱花钱,以后自己成家了,该不会过日子了。”方可把碗筷摆好,打开一瓶法国卡柏莱干红,倒在高脚杯里。
老公从浴室里出来,身上裹着浴巾,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进卧室,换了内衣内裤,去卫生间用电吹风吹头发。“几点了?”老公问。
方可看看腕上的欧米茄:“八点半了。”
“哦,天啊!我还有个晚宴要参加呢。”丈夫放下电吹风,去卧室穿衣服,换了一条藏蓝西裤和一件灰底红格子纯棉衬衫,伸着皮羽绒外衣的袖子,看了一眼桌子上摆好的饭菜,就去穿鞋。
“你……我的生日你不在家,你的生日你还不在家!有什么事就那么重要,明天再去不行吗?”方可眼巴巴地看着穿鞋的丈夫,希望他能留下来。
“今天是王局长的夫人过生日,都是林业口的,我不能不去。”
“谁的事情都比这个家重要,从你当了镇长就忽略了这个家,就没有了亲情。”方可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掙地有声。眼泪也不由自主地流下来。
“你懂个啥?官场是静水流深,我差不多睡觉都得转着半个脑袋、睁半只眼,你以为我容易吗?”丈夫伸手拿文件包,却把档案袋碰掉在地上。
一个牛皮纸信封在档案袋里随着文件滑出来。方可捡起文件和信封,看见信封里有一沓钱。“你别动,这是别人送的,要给人家还回去。”丈夫抓起方可手里的信封,塞进文件包。“我走了啊,你自己吃吧。”不等方可说话,丈夫已经推门而出。
方可看着房门流着眼泪呆呆地站了一会儿,回身无力地坐在椅子上,看着高脚杯里倒好的红酒,拿起来一饮而尽,又把另一杯拿起来,也一饮而尽。现在在丈夫眼里,她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是。她只是一个看家望门的仆人。他每次回来,吃了饭,洗了澡,倒头便睡,完全不在意他身边的这个女人是不是需要他,是不是需要他的关爱和温存。
方可的头晕晕的,爬在饭桌上,看着高脚杯重重叠叠的影子,出声地哭起来。好一会儿,她才站起来,有点头重脚轻地从棉衣兜里掏出手机,给杨帆发了个信息:“你在哪里?我想见你。”
“喂,我在家呢,你怎么了?不是你丈夫过生日吗?怎么忽然想见我?”杨帆的电话立马打过来。
“你……你别问了,他要在,我不会找你。”方可哭着说。
“好……你等着,我开车去接你。”
上车的时候,方可已经擦干了眼泪。在车上她一言不发。杨帆问她去哪里,她只是摇头。她也不知道去哪里,她也不知道有哪里可去,两点一线的生活,让她对这个城市既熟悉又陌生。
“我们去城郊的‘玛雅部落’吧,那里偏僻,环境好,有情调,面点做得也非常好吃。我常在那里请客户。”杨帆见方可没有目标,就调转车头驶向城郊。
“玛雅部落”,实际上是坐落在城郊一所大大的木刻楞房子。大门是用直径十个粗的松木定制而成,和木刻楞房屋相得益彰。里面的门却是旋转的玻璃门,方可进来才发现,这里面也是不同粗细的松木定制而成,墙上挂着树皮画、驯鹿角,吧台也是用原木色的木板精制而成,到处都是森林那种原生态的气息,有一种原始野性的味道,让人恍若置身在原始森林的深处,而音箱里却小声地播放着红翻全球的鸟叔的“江南style”。室内的摆设也是极其精妙,青花瓷器具随处可见。
方可用手把挡在前额的那绺卷发掖在耳后,重新环视了一下这亦真亦幻的房舍,证实了自己在这幽居里的真实存在,不仅在心里深深感叹,原来这座小城,还有这样别有洞天的幽静所在。
服务生在电脑上查着空闲房间的门号:“先生,现在房间都满着,没有空位。不过‘白桦林’的客人马上退房,您等几分钟可以吗?”
“好的。”杨帆说着,走到木制的墙壁前,用手拍拍松香隐隐的褐色的松木,仔细观看上面挂着的驯鹿的头角。
“‘白桦林’客人退房,前台买单。”吧台服务生的对讲机里传出里面服务员的提示。
“先生、女士,‘白桦林’往里走第二个过道往右拐。”服务生伸手提示。
杨帆转身轻抚了一下方可的后背,带路走向服务员指的“白桦林”。在第二个横过道路口地板的台阶上,杨帆站住了。方可看见里面走出来一男一女,因为灯色昏暗,又是木头本色的墙壁,看不清人脸,但是,那微秃的脑门和那件格子衬衫,让方可脑子里灵光一闪。她也下意识地停住脚步,这时,一男一女已从过道里走出来,完全暴露在杨帆和方可的视线当中。
男人左手腕上搭着棉衣,右手揽着女人纤细的腰肢,侧头看着女人,满脸的和颜悦色。走到杨帆和方可跟前的台阶下才一愣,发现眼前站了两个人。
男人眉目含情的脸上,肥厚的肌肉开始慢慢地僵硬,揽着温香软玉的手臂,机械地垂下来。被拥揽着的体态妖娆的女人,风含情水含笑的眉目,也渐渐地失去了魅惑,看着台阶上的杨帆变得惶恐呆滞,继而,不屑地用眼睛斜了一眼杨帆,傲慢地把头转向别处。方可认识这个女人,是教她学拉丁舞的那位老师。
“你……你不是说有学生请你吃饭去吗?”杨帆的腮骨,又不由自主地搓动了几下。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方可和台阶下穿红格子衬衫的男人,看了看妩媚的女老师,又看了看杨帆,瞪大了双眼。
“江南style”那节奏感极强的“咚,咚,咚咚咚……”的乐音和鸟叔的歌喉在木刻楞房屋里震颤回荡。
文章评论
大地春阳
灵魂不在的时候,也只能求得肉体的“和谐”!这就是世俗的无奈吧![em]e127[/em]
飘聆 秋叶
如果继续写下去,将是一部不错的小说!
杨柳青青☆默
太现实了都,很无奈。本能的欲望,支配着灵魂,不是所有的错都能说得清的,同情主人公!
梅花
他们缺失的是什么?又都在寻找什么?仅仅是刺激吗?如果爱已不在与何必虚伪的维持面子呢?我真是糊涂了。
某野
一气呵成,很不错!
素心如玉
很精彩的小说,令人回味。
素心如玉
第三段提到方可回家害怕走那个山坡,而下文提到自知道她害怕后老板一直是送她回去的,这里,是否矛盾?也许我看得不细。
素心如玉
[B][ft=,,tahoma, microsoft yahei][ft=,2,楷体_gb2312]一阵惶恐,开始在方可的心底攀升—不加逗号是否好些?[/ft][/ft][/B][B][ft=,,tahoma, microsoft yahei][ft=,2,楷体_gb2312]那个路口,成了她每个加夜班的晚上,都要面对恐怖区域。[/ft][/ft][/B] ——[B][ft=,,tahoma, microsoft yahei][ft=,2,楷体_gb2312]那个路口,成了她每个加夜班的晚上都要面对的恐怖区域? [/ft][/ft][/B][B][ft=,,tahoma, microsoft yahei][ft=,2,楷体_gb2312]慰籍——慰藉 好像还看到一处笔误,找不到了。 [/ft][/ft][/B]
临窗听雪
戏剧人生,戏说生活。文笔细腻、构思巧妙,足见作者深厚的写作功底。如此精彩的文章,不知是得益于作者丰富的想象力呢,还是丰富的生活阅历呢?呵呵…
时光
小说才上来没怎么吸引我,从俩人出轨那段描述后进入佳境,大量很显功力的生活细节描述,刻画细腻,使人物渐渐丰满,最后的不期而遇的尴尬难堪,让人思索:是要谴责退房的那俩吗?可这俩来订房又为了什么?《婚姻》留给我们很深的思索,祝贺成功!
信心成就梦想
刚读一遍,对故事情节有了解,先坐下来,细细品味,随后冒泡。顺便说一句:创作辛苦,注意身体,别太劳累。
信心成就梦想
我先不谈文章故事情节的精彩与否,先说说自己看后的感想和顿悟。有些事情,开始曾经很美妙,过程开心浪漫而有伤痛,结局却很残酷。世上的事,种什么因,结什么果。所以人是不能走错一步,一步走错步步错,想回头都难。女人在感情的游戏中,最终伤的是自己。 “他们缺失的是什么?又都在寻找什么?仅仅是刺激吗?”赞同四楼一朵梅花的观点。 经历一系列的变故,至少要明白一个道理:所有可能会遭逢的事情都不是无缘无故的,而最大的原因肯定是源于自己。当然,不是每个人都能懂得这样的道理,凡尘中的人更多的是纠缠在自己的得失中,在得失中衡量,于是徘徊,甚至是迷失方向。 细思量,有点临界婚姻的感觉。一个人不能左右自己的情感,那只有被情感所左右,那墙外花枝的可能性就很大。现在的社会生活,人与人的审美视角不同,究竟怎样看待婚外情,没有标准可言,在道德和伦理面前,孰是孰非,任由读者去评说。
佛缘阁
文中的两个男人充分表达一个事实, 在男人心中,老婆总是别人的好。如果说受伤,痛的总是那个爱着别人的人。[em]e160[/em]
落胭
非常精彩的小说!用语优美,情节曲折,描写细腻生动,肢体、心理刻画很到位,非常喜欢!这篇小说刻画出了中年婚姻的危机与无奈,婚姻,很多时候似乎已经没有了爱,只剩下维持而已,为了孩子,为了事业,唉……
落胭
方可和杨帆走到一起,似乎都是被伤害的人无奈地相互取暖……[em]e127[/e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