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海听涛

                                                                 心动的滋味

     近日在读《尘埃落定》，特喜欢作者简洁凝练而充满睿智的语言，不仅跃跃欲试，写了这一篇续写，算作我这期的作业吧！（第五章和第六章之间的续写）

                 文/松海听涛

     麦其土司失眠了。为麦其土司土地上收获的那些黄灿灿堆积如山的粮食。也为生了聪明和傻子这样极端的两个儿子。  

     每天夜里，土司屋里的灯都亮到所有的人都睡去之后。我能听见土司沉重的脚步声，扑通扑通地顺着官寨的地板传过来。我的心也跟着扑通扑通地跳。

     我也失眠了。 躺在床上，看天上的月亮把水一样的月光洒进来，在我的脸上流淌。这月光让我想念叔叔。想叔叔时，我的心就像被什么虫虫蛰了一下，竟然动了一动。有一种美妙的疼痛。

     你瞧，我都忘了英国妇人了。连她的长相都模糊了。有些人，怎么就那么容易令人遗忘，而有些人，又那么轻而易举地就刻在了心里。我用傻子的脑袋问了自己无数个为什么，最后我想明白了，是因为叔叔让我感觉到温暖。来自人心的温暖，不像明晃晃的阳光照在皮肤上，而像一座山，让人的心有踏实的安全感。想着想着，我就靠着这座温暖的山睡着了。

   第二天吃完晚饭，土司终于忍不住了。对着丢下吃肉的刀子就要扬长而去的哥哥和满嘴塞满牛肉的我说：“麦其家的土地正在秋收，你们就不想对南北官寨新盖的房子谈谈看法吗？”

哥哥收住脚步，无奈地坐回原处。坐在那里，骄傲的神态就又回到了他聪明的脸上。

“你说，我让你修这两座房子用来做什么？”土司满怀希望地看着他聪明的儿子说。

“麦其家前所未有地富有了，当然是用来抵御外侵的堡垒。”哥哥看了我一样，居高自傲地说。

这聪明人又错了。我一着急，就把嘴里没嚼烂的肉硬生生地吞了下去。噎得我翻了一下白眼儿，响亮地打了一个嗝。

土司就把无奈的脸转向了他的傻儿子：“你想说说吗？”听口气就没想得到满意的回答。

我正想说出让土司不再失望的答案，脑子里就想起那天哥哥说我不是傻子时憎恨的表情。我这傻子的脑袋就不会转弯了。我看看土司太太。土司太太的眼里满是失落。她知道她的傻儿子不是智者。她要么希望他的傻儿子是个绝顶聪明的土司继承人，要么就是个彻底的傻子，可以寄人篱下免得权位纷争惹来杀身之祸。屋子里一时间寂静的怕人。窗外的鸟叫声就特别的清晰嘹亮。傻子就说了一句与土司的问话毫不相干的话：“小鸟在等着吃麦其家仓库里装不下的粮食呢！”

土司太太把脸转向别处。土司沉思了一下，用怪异的眼光看看我，嘴角怪异地抽动了两下，挥挥手示意让我们出去。聪明的哥哥，就趾高气扬地赶在我的前头出去了。哎！这个可悲聪明人！

各地官寨的头人们不断地把粮食丰收的消息传来。内心还在为麦其家以后千秋大业的继承者而烦恼的麦其土司，还是忍不住满心的欢喜，在晴空万里的秋阳下，带着全家人在官寨的层楼上眺望金秋无垠的旷野。

“你看，这就是麦其家神奇的土地！”麦其土司向着广阔的天地一挥手，大有帝王指点江山的做派。

土司太太也带着王者一样尊贵的表情喜悦着。聪明的哥哥更是喜形于色。小手小脚的塔娜站在我身后，只望着天上的鸟儿。我就想起卓玛。以前的侍女桑吉卓玛，在这傻子无关存在的场合，就会拉着我的手偷偷溜走。去到打了卷的干爽的枯草地上打滚或者去骑马。可是这个塔娜，只会让傻子在这样的场合尴尬地存在。

这时候，未来土司的继承人说话了：“麦其家的未来会越来越繁荣强大的。”

土司听了，收敛了脸上极富表情的皮肉。土司太太看了一眼她的傻儿子，说：“是啊，大少爷是未来麦其的土司。麦其的未来可都是大少爷的。那时候，你的傻弟弟可就仰仗你了！”

大少爷挺起胸脯说：“放心吧，太太。他再傻也是我的弟弟，哥哥哪有不照顾弟弟的道理。何况他还是个傻子呢！”说着他就走到我身后，用手摸了一下我的脑袋。

我仰脸冲着他傻笑了一下，说：“我想要女人了。”

哥哥就大笑起来。我冲着还呆呆发愣的塔娜说：“你在等我哥哥给我去找别的女人吗？”说完我就迈步向楼下走去。

在官寨的院子里，小手小脚的塔娜追上我，问我不回房去哪里做。经过叮咣叮咣干活的银匠身边时我说，你将来连嫁给银匠的资格都没有了。我丢下她，就去找我的两个小厮了。

土司筹备着去南北官寨的事情。管家整日里拐着一条腿满院子张罗着兵卒粮饷。就连我的两个小厮也被管家指使得脚不沾地。我坐在官寨楼上向阳的椅子里，看着他们像牲口一样被管家的鞭子赶来赶去，心想，我要是下人的儿子，那管家的鞭子，就会更多地抽打在我这傻子的身上。我庆幸我是麦其家的傻子。

秋晨的凉气渐渐地消退。阳光越来越热烈，像饱含情欲的女人的身体，热辣辣地烤着我。我仰着脸，就坐在官寨楼上的木椅里，在这热烈的秋阳下睡着了。

土司走上楼来，站我身边看了一会儿让他难以琢磨的傻儿子，把他的斗篷从脖颈上摘下来，披在我背上。土司满腹幽怨地说：“哎！你为什么是傻子呢？傻子好……聪明的傻子更好……”说着，把宽大的手掌放在我的头顶摩挲了几下。我听见土司的呼吸声贴近了我的头发，在我的头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心里很深很暗的那个地方，就又有光亮闪耀了一下。心，就像置在旱地上的鱼，“扑腾，扑腾”地翻跳了几下。等我想让它再跳几下时，它就随着土司远去的脚步声不动了。心，原来还可以这样地跳。心跳的滋味和想叔叔的滋味差不多。有一种美妙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