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格格

第一章  出生

三年困难时期，D县的布柳区（当时的区管辖乡，后改为公社）是一个贫困的山区，本来就受灾严重，但却多报产量，上交完公粮后，农民的口粮所剩无几，致使很多人饿死，民怨载道，当时的区委书记为此获刑五年。为救民于水火，D县县委紧急召开县委常委会议，对布柳区新书记人选进行讨论，最后决定由时任县委组织部长36岁的爸爸兼任布柳区区委书记。而我当然就无可选择地要在这个山青水秀的布柳区孕育了。

1961年春天，爸爸带着我的奶奶、妈妈、大哥、姐姐、小哥以及妈妈肚子里黄豆般大的小小的我到布柳区上任了。

爸爸到任后，就下到各村各屯访贫问苦进行调查研究，广大灾民一致要求区委放宽政策，允许他们开荒种杂粮充饥。此事涉及到是走社会主义道路还是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原则问题，爸爸没有当场表态。

爸爸回来后立即召开区委常委会议对这一议题进行紧急讨论，会议意见形成两边倒的形势：一边是以区长为首的坚持走社会主义道路，劝说农民理解支持政府，共渡难关；一边是以爸爸为主的放宽政策，让民生息，彰显人民利益高于一切和我党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宗旨。两种意见相持不下，最后还是爸爸激昂陈词道：“我认为此事不可久拖不决，现正是春播时节，我建议立即形成决议上报县委，批准后马上发动广大农民开荒播种，如今后追究责任就由我来承担吧。”

在县委的支持下，布柳区掀起一场轰轰烈烈的开荒种植杂粮的大生产运动。爸爸在布柳区广大农民中的威信如日中天。

妈妈被安排在饮食店工作，这对于妈妈肚子里的我来说，真是如布柳区的农民那样久饿逢杂粮，嘿嘿，要得！

饮食店主要经营米粉、包子、馒头等那个年代最为让人幸福的食品了。

妈妈上班后，得到饮食店胡主任及其妻子芳的热情相待。而且芳很快就和妈妈情同姐妹了。胡和芳结婚十年有余，至今未成生得一儿半女，他俩也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当得知妈妈肚子里又孕育了我这个小四时，芳于是每天不断地向妈妈哀求：“好姐姐，小四出生后，就先让给我们吧，反正你以后可以再生嘛。”妈妈被她吵的实在不耐烦就随口答应：“好吧。”

这可把那夫妻俩乐得屁颠屁颠的了。每天那付炖来做米粉汤的猪腿骨就是妈妈每天必啃的美食了。那夫妻俩还一个劲在旁边鼓励：“多吃点骨头好，补充钙很重要。”每天中餐的那碗米粉上的肉片也比别人的多上好几块。妈妈的肚子很快就呈现出曲线美了。

五个月后，我在妈妈的肚子里不再安分守己了。在众多的猪腿骨和肉片的支持下，我开始在妈妈肚子里小试身手，这让妈妈有些受不了啦，开始向爸爸诉苦：“江，我真的有些受不了这小四，每天在我肚子里拳打脚踢的，看来是个比小武（我小哥）还要调皮的男孩子哦。”

“哈哈，不会吧，你可是已经怀过三个孩子的妈妈啦，按说肚子也应是比较宽松的了吧。”

“你快来看呀，他又在踢我的肚子了。”

爸爸好奇地走过去，妈妈撩起衣服，爸爸见妈妈的肚子上还真的有个小包包突起来。

“咦，真的哦，梅，这是他的小拳头还是小脚呀？”

“谁知道呢，可能是他的脚后跟吧。”

爸爸用手摸了摸那个小包包：“呵呵，真好玩。小调皮，可别弄痛妈妈了哦。”

妈妈嗔到：“你还好意思说呢，我怀前面三个孩子时，你有哪个在我身边的呀？”

“嘿嘿，你又在控诉我啦，那不是革命工作需要嘛，你怀小文时，我在从事地下党工作呀；到凤儿时，你在老家，我又在这D县搞土改工作。”

“那我带小文和凤儿来到D县县城时，你作为组织部长，居然叫劳动局安排我到乡下工作是何道理？最可恨的是从我怀小武到生，你也没去看过一次，就是用袖套装两斤黄豆寄来打发我们母子俩，直到小武会坐你才回家一次。”

“嘿嘿，当时不是号召全党都要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嘛，我为组织部长，当时写的一篇心得文章被登上省党报呢，我不能不以身作则呀。好啦，梅，别生气了。现你怀着小四，我们又能在一起，我就把以前那三次欠你的情就一次还给你吧。”

“讨厌，有这样还的呀。”

从此后，爸爸忙完工作或是下村回来后，总不忘对妈妈嘘长问短，而且不知为什么他对妈妈肚子里的我的成长更是倍加关心，仿佛第一次有了做父亲的真实感觉，每当身边没人时，他便对妈妈说：“梅，让我看看他，是不是又长大点了呢？”

“哪有这么快呀。”

“他真是男孩吗？嘿嘿，我怎么感觉她是一个有点调皮的女孩呀。”

“不会吧，以前我怀凤儿时，她就很安静，有时两三天都不动，弄得我时常担心。而这个小四是四个孩子当中闹得最凶的一个，怎么可能是女孩呢。”

“但我还是希望她是个女孩，家里已经文武双全了嘛，凤儿也应该有个伴呀。”

“我也想她是个女孩呀，但她闹得这么凶，我看难如愿哦。”

有一次爸妈正在客厅说着话儿，妈妈突然捂着肚子跑进寝室，躺在床上。爸爸也急忙跑跟后：“梅，怎么了？肚子痛吗？”

“唉，这小家伙好像在伸懒腰哦，也不知是两手还是两脚伸向两边，我都有点怕肚子从中间裂开了。”

“啊！让我看看。”

爸爸果然看到妈妈的肚子分左右两边隆起：“哈哈，这个小家伙将来恐怕真的是个小懒虫哦。”

爸爸赶忙用手帮妈妈轻轻的揉着：“好啦，好啦，小宝贝，别闹啦，可别把妈妈的肚子撑裂了哦。”

这时的妈妈也感到从未有过的幸福和自豪：做女人真好，做母亲真好！她眼光闪闪地望着同样沉侵在幸福中的爸爸。

爸爸抬起头：“梅，你辛苦了。前面三个孩子都是你一个人带大的。”

“我呀，也是说说解气而已，我还不知道你工作忙呀。”

“哦，对啦，你可不能把我喜欢看这小家伙的事说出去，传出去是要影响区委书记的威信哦，这可是原则问题。”

“哈哈哈，知道啦，我的兰大书记。”

我就是这样在爸妈浓浓爱意的熏陶下渐渐长大，在爸爸热切的期望下，就要来到这个世界了。但爸爸却要到县城开县委常委会议，他有点恋恋不舍又有点惶惶不安，于是顾不得书记的身份，亲自到区卫生院作了交待。

果然，在爸爸走后第二天，天才刚蒙蒙亮，妈妈开始觉得肚子阵阵作痛，妈妈赶紧要奶奶到院子里叫醒张医生，当张医生背着药箱赶到时，急性子的我已经露出黝黑的头发，来不及送卫生院了。张医生决定就在我们家里接生，她马上叫奶奶烧火热水，并协助她做好接生的准备工作。因妈妈长期坚持劳动工作，所以身体素质很好，又是第四胎了。加上我由于每天钙的补充也很到位体格也是很好，经过大家一齐努力，不一会儿，我便呱呱降生了。

当奶奶用略为颤抖的手接过我时，不由得惊呼：“好长的身子！咦？怎么是个女孩呀！？”

张医生笑道：“兰奶奶不要重男轻女嘛，你看这个孙女长得多漂亮呀。”

“呵呵，不是啦，是她妈妈老说她在肚子里闹的最凶，搞得我们全家几乎都认为她是个男孩子。这下倒是随她爸爸的心愿了。”

“呵呵，原来兰书记喜欢女孩呀？”

“可不，就他一人说是女孩子。”

这时妈妈忍不住叫到：“快抱过来，让我看看这个小捣蛋鬼长什么样？”

妈妈叹了口气：“呀，长得倒是挺清秀文静的呀，怎么在肚子里就这么捣蛋呀，奇怪了哦。”

张医生也凑近端祥起来：“我觉得她长得像兰书记，你们看，她现在身子就这么长，将来一定长得和爸爸一样。梅，我们兰书记可是个美男子哦，长得又高又帅，你真是好福气哦。”

妈妈一脸幸福：“嘿嘿，看你说的，但愿她和她爸爸一样爱读书就好了。”

“梅，我想让我家沙沙和她打老同，我觉得她有点像我们北方人，真是太可爱啦，你就让我认下她吧！这事会不会要兰书记批准呢？”

“不要他批准的啦。孩子是你接生的，你这么爱她，我哪有不同意的道理呀，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太好了！兰奶奶，您同意吗？”

“呵呵，同意，同意。你从今天起就是她的老同妈了。”

两天后，爸爸风尘朴朴地赶回家，一进门就问奶奶：“生了吗，生了吗？”

奶奶嗔到：“我这么一把年纪，还能生什么呀？真是的！”

“嘿嘿，妈，我是问梅生了吗？”

“生得两天啦，快进去吧，是个漂亮的女孩哦。”

“真的吗？太好啦，我早就说是个女孩嘛，你们硬是不信。”

爸爸迫不急待冲进房间，一把握着妈妈的手：“梅，我回来啦，你还好吗？”

“还好啦，挺顺利的，喏，快看看你的小女儿吧。”

爸爸激动得手都有点发抖，他笨手笨脚地把我从床上抱起来，仔细端祥起来：“呵呵，梅，她长得好可爱好漂亮哦，她长得像谁呀？”

“张医生说，长得像你。哦，是她接生的，她还硬要让她家沙沙跟我们女儿打老同呢，我已经同意啦，你没意见吧？你快点帮女儿取名字吧。”

爸爸一脸得意：“哈哈，是吗？是有点像我哦。我没什么意见啦，你们女人就爱搞这套了。嗯，让我想想，给我漂亮的公主取个什么名字呢？”

这时，我举起双手，长长地伸了个懒腰，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

爸爸一下激动起来：“梅，她醒啦，哇，好大的眼睛，还是个双眼皮呢，喂，小宝贝！我是爸爸呀。”

爸爸满脸尽是爱的笑容，我无意识地裂嘴笑了一下。

“哎呀，她会对着我笑啦，哈，在她右脸上还有一个小小的酒窝呢。”

“呵呵，不是的啦，她经常睡着时也笑呢，她这么小，还不懂得认人的。”

爸爸用一个手指头在我的眼前慢慢移动，一会儿，爸爸惊奇地叫起来：“你还说她不懂呢，她的眼珠会跟着我的手指头移动呢，嗯，这孩子很灵敏，我们就叫她灵儿吧，好吗？”

妈妈也高兴地坐起来：“是吗？！我看一下，呵呵，真的啵，按理这么小的孩子应该还不会这样的呀。好吧，大名就叫兰灵，小名叫灵儿。”

爸爸满脸幸福：“灵儿，灵儿，我是爸爸呀，你快叫爸爸呀，你叫呀。”

我又伸了一个懒腰不予理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