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萨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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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扎龙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履行两年前的一个约定。

我明明知道这个季节旅游的人会特别多，路上的交通也很不方便，但我还是耐不住思绪的煎熬，义无反顾地踏上了北上的旅程。

坐了近四个小时的飞机到达哈尔滨机场，当即在机场转乘去齐齐哈尔的班车。长途大巴还算舒适，但4个半小时的车程也是无耐的。到达齐齐哈尔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快5点了，察觉到一天还没有吃饭，但天色渐阴，什么也顾不上了，打了一辆出租车前往扎龙湿地。

我和司机老王说明来意，而且告诉他我明天早上八点还得离开齐齐哈尔。老王师傅则一路狂奔，每遇到一个路口只要能安全通过，红绿灯也顾不上了。到扎龙湿地已经是下午五点半了，偌大的景区只剩下一台电瓶车和一位小导游在那里值班。电瓶车的司机兴许是忙碌了一天也不愿意再开了，他直接示意我们把车开进景区。导游小莺则很热情，知道我不远千里来自南方，主动替我背起了旅行包。

走进湿地，那种原始的生态气息悠然而来，弯弯曲曲的河道缠绕着大大小小的湖泡，宛如九曲回肠的亮线，串连着一颗颗璀璨的明珠，在翠绿色苇叶的簇拥下粼光闪闪。成群成群的鸟儿不是盘旋在湿地的上空，就是在清澈的水中嬉戏，整个湿地充满着灵性的野趣，让人有一种返璞归真的感觉。

扎龙湿地位于黑龙江松嫩平原的西部，距齐齐哈尔市大约二十多公里，这里湖泊星罗棋布，河道纵横交错，水质清澈，苇草肥美，是鸟类和水禽的天然乐园。而丹顶鹤则是扎龙湿地当之无愧的主人，许许多多的游人来此就是想聆听丹顶鹤爱情专一的乐章。

我们租了一条小船在芦苇荡里穿梭着，当来到湿地腹地的时候，天色开始阴沉。满天的乌云压得使人、使扎龙、使整个大地都透不过气来，天空也不时地飞来了一群又一群丹顶鹤。

“要下雨了”，小莺谨慎地告诉我。

紧接着她又调皮地说，“不过时间不会太长，也许我们会看到落日。”
 

不一会天空雷鸣大作，我和小莺连忙跑到一个低洼处，借着高密的芦苇荡避着风雨。我从包里拿出冲锋衣给小莺穿上，两个人将就在一把雨伞里，每一次闪电小莺就直往我怀里钻。看到小莺样子，我便想起了去年春节的那一场邂逅。

那是去年的除夕，我早早地把年夜饭准备好了，下午四点，就按照老家的习俗，祭奠祖宗燃放鞭炮，五点左右就和父母、女儿吃完了年夜饭。

十多年来，这是我第一次陪父母过年；十多年了，这也是我第一次带着女儿回老家过年。看到父母慈祥的微笑，看到女儿天真的喜悦，我由衷地感到今生的选择是正确的。浓浓的亲情和多彩的年味，也冲淡了我生活中的酸涩。为了曾经相爱的女人，我放弃了的已经太多太多了。

吃完年夜饭，妈妈就悄悄地在我耳边说：天冷，早点回去休息吧。其实我知道，在父母的眼睛里，他们的孙女儿已经完全替代了我的位置。这次回来，女儿占领了我原来的房间，天气又冷，家里也没有多余的被褥，再添置新的也没有那个必要，所以，我就在附近的酒店开了一个房间。回来后的几天，我一直是上午回家帮父母做一些事，打扫打扫卫生，做做饭，下午或者晚上就回到酒店休息。

不知怎么回事，当我回到酒店打开房间，一种孤独的痛楚猛然涌来。

房间里，苍白的墙壁，昏暗的灯光，冷冷飕飕的空气，以及电视里那无聊的说笑······。我扭头拉上了门，独自走上了街头。

除夕的夜晚，空气中充满了硝烟的味道和不绝于耳的烟花爆竹声，它们似乎还要在一年中的最后一天，挣扎地显示着人世间的纷争。

没走多远，一家肯德基店仍然灯火通明，突然觉得肚子有点饿。也许是人都喜欢光明的缘故吧，进去点了一杯热咖啡和一包薯条，在临窗的位置上，慢慢地咀嚼着咖啡的苦涩。

“一个人吗？”

不知什么时候，旁边站着一位年轻女子，我漫不经心地抬起头打量着她。她身材纤细，皮肤白皙，眼睛很大，左眼上有颗棕色的痣，但眼神有些黯淡，脸上的浓妆还是掩盖不了满脸的疲惫。我心里好像明白了什么，微微一笑，用目光示意她可以坐到我对面的位置上。

“谢谢！”

我还是以浅浅的一笑给以回报。

她一头短发，根根发梢像刺猬的针，如果不是柔美的声音，看起来就像一个清秀的男孩。她一直把那杯冰可乐握在手中，好像想在这冰冷的冬天加上冰冷的可乐，把自己的世界冰封起来。

我们只是默默地注视着对方，谁也不愿意开口先说一句话，好像害怕打破这美丽的沉寂。

过了一会，我起身走向吧台，点了一杯热咖啡、两份北京烤鸭卷、一大包薯条，把这一堆东西推到她的面前。调侃地说了一句：

“这个世界还是有温暖的。”

她终于笑了，脸上竟然露出了两个浅浅的酒窝，但笑容转瞬即逝，阴霾很快又布满了她的脸，一声叹息后她告诉我。

本来是跟一个她爱着的男人回老家过年的。可回到了这里，那个男人却找出种种借口不带她回去，后来她跟踪发现，那个男人竟然是一个有妻室的！一气之下，离开了那个男人给她安排的酒店，并将手机甩进了冰冷的河里，一个人独自徘徊在街头。

听完了她的故事，我扭头望着窗外，似乎想寻找点什么。但空荡荡的大街上，只有路灯拖着孤独而疲惫的长影。在这个红红的节日里，又隐藏着多少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又有多少个人的心在滴血？

“咳！在想什么呢？”不等我回答，她又轻声问道，“你是本地人吗？”我点了点头。

“哪为什么不回家过年？”

我诡秘地一笑，“我有我的故事，哥就是一个传奇的故事”。

 “卧倒（晕的意思）！”她调皮地套了一句网上流行的时髦语来回敬我。

忽然店里传来一阵骚动，原来，后场的员工也出来看电视了。中央电视台的春节联欢晚会马上就要开始了。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快八点了，我俩左右打量了一下，整个宽敞明亮的大厅里，依然只有我们两个客人。

“带我一起过年吧。”她用乞求的目光胆怯地朝我低声的说着。

我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下，用一个微笑示意她一起走吧。

回到房间，不知道是不是我临走时把空调开高了，还是因为她的到来，整个房间里洋溢着温暖。我突然想起了什么，对她说：“等我一会，我出去一下，好吗？”

她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好像“二0一二”马上就要来临。“放心吧，我很快就回来。”

刚才我从口音中听出，她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东北人，过年吃饺子是东北人必不可少的节目。我匆忙地奔向大街，奔向那个我熟悉的超市。

我挑了两包饺子、一瓶醋、一瓶辣椒酱、两个饭盒、两把叉子，以及一大堆零食兴冲冲地离开了超市。到了宾馆的电梯口才想起有饺子可没有锅煮啊！返身又回到超市，和两位营业员大姐商量，能不能把店里煮茶叶蛋的电饭煲卖给我或者借给我。那个瘦一点的大姐断然回绝了我的请求，那位胖一点的大姐看着我一脸的渴望，好像猜透了我的心思，跟我说店里倒还有一只电饭煲，是她们自己煮饭用的，就是旧了点。我双手作揖，连声道谢地丢下两百元钱。

抱着电饭煲，拎着两大包东西匆匆地赶回酒店。刚到门口，房间的门就无声无息地开了。她一直在等候走廊里的脚步声，她一直在期待着我的回来。

看着我从塑料袋里拿出两包饺子，她顿时明白了许多，脸上也绽放出甜甜的笑容，露出了那美丽的酒窝，同时眼里也闪着晶莹的泪花。她就像个孩子似的，在床上一遍遍地数着，一遍遍地翻看着我买来的食物。

我拿着电饭煲准备去洗一下，她突然推开了我，豪爽地说：“男人的事你已经做完了，这些该交给我这个女人啦，看电视去吧”。她很快就忙碌完了，我们就一起看着电视，等待着新年钟声的敲响。

这期间，她一直在浅笑，眼波流转，温柔荡漾。当看到赵本山的小品时更是笑得前俯后仰。听着那熟悉的乡音，她似乎忘掉了自己的忧伤，又回到了她那遥远而温暖的家。

她说，她来自东北的齐齐哈尔，她的家在美丽的扎龙湿地，她告诉我那里有湛蓝的湖水，那里有雪花般的芦花，那里有天使般翩翩起舞的的丹顶鹤。

新年的钟声就要敲响，电视里正在播报着新年的倒计时。“9  8  7  ·····”

“能把手机借我一下吗？”我把手机递给了她。

她拨通了家里的电话：“妈妈，新年快乐！我一切都好，现在在小郭（可能是她那个所谓的男朋友吧）家里和他们家人一起看电视呢，祝你和爸在新的一年里身体健康，万事如意！”话音未落就挂断了电话，泪水喷涌而出，她猛然冲进了卫生间。

卫生间里传来嗷嗷的哭叫声和哗哗的流水声。我没有去打扰她，而是一个人蹲在床头柜前默默地煮着饺子。女人，一个不知道名字的女人，我能为你做的也只能这样啦。

好久，她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双目又红又肿，但浴后的双颊红晕片片，左眼上那颗棕色的痣，像一朵含苞欲放的花蕾，又好像丹顶鹤头上那颗鲜艳的丹顶。她看到我已经把热乎乎的饺子、点心、凤尾鱼罐头、开心果、杏仁等都摆满了整个台子，嘴角露出了丝丝的微笑。

我们一起坐在地上，她迅速地夹起一个饺子，蜻蜓点水般地蘸了一点醋送到了我的嘴边。我茫然不知所措，随即又憨憨地吞下了这个饺子。

电视仍在热播着文艺晚会的节目。我累了，告诉她想休息了，她迅速转过身，像一个家庭主妇一样麻利地把临窗的床铺整理好，柔声说道：“我再看一会电视，你先休息，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你也早点休息吧。”

这一夜，我睡得很沉，也很香。

一觉醒来，我迷迷糊糊地睁开了双眼，对面的那张床上却空无一人。回过头，看到她身着单衣默默地站在窗前，像一樽不朽的雕塑凝望着窗外。

我轻轻地走了过去站在她的身旁。窗外，雪花在飞舞着，一夜间满地雪白，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呈现在我们面前，晶莹的雪花一片一片飘落在窗台上，倏然有声。飘扬的雪花里，有扎龙湿地那洁白的仙鹤在舞动；飘扬的雪花里，有她逝去的欢笑在摇曳。在这美丽而纯洁的世界里，我们彼此都能听到对方的呼吸，我们彼此都能感觉对方的心跳。

她缓缓转过身来，双目微闭，喃喃呓语：“抱抱我，好吗？”我敞开了外套，将她纤细的身躯裹在我温暖的怀中。

几天后，我收到了她从老家发来的短信：

真心地谢谢你，我会记住你我这个传奇故事，那短暂的时光将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回忆，扎龙湿地欢迎你，婉儿。

我回复道：

一个故事，一个梦幻而真实的故事。因为你，这个世界并不孤寂；因为纯洁，使我这个男人更愿意潜心地为你做些什么。

发来的信息：

一个人，一个故事，一个小女人因为你的出现不再孤独，期盼梦中的布达拉能带上洁白的哈达，一起去旅行人生，婉儿。

我的回复：

扎龙湿地，你在那里等着我！

不知道什么时候雨停了，小莺用肘弯碰了一下我，这时才发现我一直把小莺紧紧地搂在怀里，非常歉意地对她笑了笑，她并没有理会而是用手指了指我的身后。转身一看，一只丹顶鹤正好奇地注视着我们，它头顶着鲜艳的红冠，修项长腿，一会儿清理着被雨水打湿的羽毛，一会儿又东张西望似乎在寻找着什么，我赶紧抓起相机不停地拍摄着。

它好像听到了什么，疾步奋力地向湿地南面的土岗奔去，然后迎着风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那种专注的样子，宛若一个痴情的守望者。小莺告诉我，她肯定是在等她未归的爱人，因为，优雅多姿的丹顶鹤，是爱情专一的象征。

登上土岗极目远眺，一条雨后的彩虹横空出世，它就像一根偌大的天柱，搅动着整个湿地。一望无际的芦苇荡，随风荡漾着绿色的波涛雄浑而坦荡，一波又一波地向天际涌去，又一波又一波地缓缓地向我涌来，好一派“水泛青波云淡起，风吹低苇芦纷研”的气势。

再看西面，晚霞弥漫在天边，远处的芦苇荡就像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外衣，那摇曳的芦缨泛着酱红色的神韵，在金色的波涛中影影绰绰。成群成群的鸟儿在微风中盘旋博弈，他们共同奏响着大自然最瑰丽的乐章。

正当我们愉悦在绚丽的晚霞中，另一只丹顶鹤也飞回来了，两只丹顶鹤神情怡然地清理着对方的羽毛。他们一会儿引颈翘首，一会儿梳羽展翅，一会儿又迈着轻盈的步伐，舞起天地间最美的“华尔兹”。此时的土岗，竟然成了他们爱情的殿堂，那欢畅的舞蹈赋予了湿地诗一般的情意，沉淀出天地间隽永的心灵之美。

我信步也登上土岗，与鹤共舞。

 生活是什么，生活是一场舞蹈，博大的爱就是这场舞蹈的内容。

第二天黎明之前，我又去了湿地，一个人坐在土岗上，四周没有一丝光亮，万顷的芦苇荡溶化在漆黑浓墨的夜色中，繁杂的世界也彻底地被这浓浓的夜色隐去。

在这宁静的黑夜中，在这无边无际的寂寞里，我听到了一阵阵似真似切的声音，一种幽渺到心如空谷时才能触摸到的淙淙清音。无边的浓墨婉拒了我思念的远眺，唯有心境之约在影影绰绰。我拿出手机，随即拨通了一个电话。

扎龙湿地  我在这里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