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雪的日子

个人日记

       冬天的生活是飘雪的日子。

       雪是天真无邪,丰富多彩的童年。我依偎在母亲温暖的身旁,看灰蒙蒙的天空中飘落第一朵雪花,心情为之激动不已。我伤感那些还没有落地就融化的雪片。也许第一场雪到来的时候,空气还是有些暖和,雪片无法根植于土地。某一个清晨,早起的父亲开了大门,惊异地发现世界已经是白皑皑的,我就再也睡不着了,赶紧穿衣起床,此刻积雪的道路还没有遭到践踏,惟有几只公鸡在雪地里书写着它们的脚印,生命显得很微弱,仿佛是诞生前的寂静。自然的神奇,纯然一色的白让我感觉非常空灵又非常溢满。雪花还在漫天飞舞,我知道自己的生活很快就会丰富起来,这不仅仅是滑雪、堆积构筑雪人以及各色玩弄雪的乐趣……

       古老的村落进入他亘古不变的方式,火篮,火盆,火桶,火塘被拂去灰尘,开始起用,这些器具是今后一段日子里生活不可缺少的部分,村落的温暖似乎这个时候才到来,陈货陆续被翻弄出来享用。积满雪的屋顶升腾弥漫着烟雾,空气中透出香味,一些人家在家做糖打糕了,置办起年货来,可是离过年还有段时日。

      老辈人那个始终没有讲完的故事在暖融融的火塘旁边打盹边诉说。这样的季节里故事听起来感觉实在很遥远,但却很容易刻录在记忆之中,我开始知道远古也有爱情以至殉情;知道村头那座威严牌坊的来历;知道村中祠堂里曾经发生过的恐怖;知道这不起眼的村落原也出过许多才子、官僚和巨商……。

       猎人们开始把猎枪擦得锃亮,火药预备得充实,这个时候猎取野兽要比平日容易的多,野猪野兔甚至山羊都会随时到村落中来寻求食物的,只要在某个山脚下的田野边守候,或者干脆在自家的屋后等待,说不定就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野味在村子里从来不会成为商品,那是自然慷慨的恩赐,见者有份,但着实让女人们忙碌,孩子们欢乐,汉子们酒喝得歪歪倒倒。有些汉子酒醉后竟把自己老婆打得嗷嗷直叫,这几乎也成为生活的一种刺激,村里人得知这样的消息,总是哈哈大笑,没有人去劝解,甚至推波助澜。然而村落的雪夜总还是那么温情、和谐、沉静。我在瑟瑟的落雪中安然入睡。

        有时也有某个年岁很高的老人在这个日子离去,此刻总有人说前几天就梦见下雪了,似乎预见了他的离去。传说老人走得很安详。村落不用说就自觉忙碌起来,孝男孝女身不由己,全由村里的长辈和好心人摆弄着,叫哭就哭,喊跪就跪,麻衣是沉重的粮袋做就的,却披挂得非常虔诚。土葬的仪式极其复杂,可村里人喜欢,宛然在上演一出剧目,颇觉意义深远。送葬的行列在雪地里踩出一条由村落通往墓地的泥泞土路,几乎村里所有的人都到了,队伍中不断有妇人私语、惊叹和羡慕,大地披盖白纱被喻为特意带孝,是何等壮观,她们说死者真有福气,并开始诉说忆念他生前的许多好来。死者的确是个老寿星,也的确是行善的好人,所以晚餐席间用过的所谓“寿碗”总是被孩子们洗劫一空,这样的勾当竟被预言会带来高寿。主人当然没有半点怨言,乐意施舍,如果那个孩子忘记拿了,主人还会偷偷告诉他呢。这样的器皿我的童年里已经积累好几个了,多半都是在冬天飘雪的日子里获取的。

       童年的思想中我甚至幼稚地企望雪一直落下去,世界永远是这样的洁白。

        雪是纯洁温暖,晶莹剔透的爱情,我是在一个冬天里初恋的,其时大雪纷飞,我却在灵魂的颤动中体会一种温暖,感受另一种呼吸。
积雪的村落总是孕育着爱情,村子里媒婆开始游说男女的父母,准备在这个日子里弄成几对,她已经在过去的几个季节里无所作为了。春天的村落总是忙碌,谁还有时间来花前月下;夏季里的闷热烦躁常使得媒婆无缘无故遭到一顿责骂;秋收时节村落的喜悦却沉浸在另一片世界里。现在正是时候,她清楚这样的氛围里人们由于清闲做事情都很专注,很热情,也很简单,无论走到谁家都会被留下来吃喝,酒足饭饱之后便可以乘机炫耀,说村头某某后生的媳妇是去年谈就的,今年已经抱孙子了,围听的妇人们对此很关注,随之愈发敬重起媒婆来。况且村落有句戏言,“有钱没钱找个老婆过年”。看来眼下正是操办婚事的好时节。

        村落的后生男女们早已春情涌动,媒婆只是在他们的父母间架设桥梁,仅仅是一种还没有舍弃的风俗,其作用并不是很大了。某一对后生已经私下共坐在取暖的火桶中做起小动作并开始打情骂俏,村外空旷的雪地里留下两对挨近的并延伸到那座废弃的砖瓦窑的脚印,无疑也是爱情的记录,好事者会去考证这样的脚印,制造出许多冬天的笑话来。

        飘雪的日子里总是可以吃到许多喜酒,喜酒中夹杂着雪花,意趣盎然。

       老辈们偶尔也回忆自己某个遥远的雪夜,竟眉飞色舞,青春焕发,但终究还是有一些遗憾和叹息,怎么自己那个时候什么都不懂呢?现在已经老了。

       雪是休闲而又充实的人生,飘雪时分,无论是精神和肉体都能得到彻底的放松,压抑的情感毫无顾忌地充分宣泄。人到中年,我多么渴望冬日里来一场大雪,我好在飘雪的日子里足足地睡上一觉,让梦幻的思绪随着飘落的雪花漫天飞舞。

文章评论

相见不如想念

[B][I][U]看了你所有的文章 是你自己的故事 还是故事中的故事?如果那是你的故事 其实你挺悲哀的!如果那只是故事 不错挺美的故事!![/U][/I][/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