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掩岁月长---翁秀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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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是人们居处与外界之间的出入口,可沟通内外、保护居所,在建筑中不可或缺。
历史记录片的开篇,流光的帷幄之中,两扇朱漆大门,若隐若现。当听到咿呀声起,门缓缓而开,呈现眼前的,是一日、一月、一年、一朝一代,一个厚重悠远的历史。
一城之门,厚实的门墩,上有平坐,平坐上设五开间四面坡庑殿屋顶的殿堂,端庄宏伟;宫殿之门,门钉包叶富丽辉煌,威严大气;园林之门,造型独特,与山石、花木相互映衬;重楼深院,大门、二门、垂花门,一道又一道,门头门脸,门簪门槛,皆精雕细刻,如艺术品一般,令门面生辉,华丽显赫;更喜普通人家,小院柴门,朴素简单,无气势不庄严,却是最温暖可亲。
那时的门,一左一右,开启,关闭,随着门轴转动,“吱溜溜——”的声音,彷佛从地心深处传出,回荡着一种厚重深沉。敲门的声音也很动听,笃笃笃,邦邦邦,清澈的,浑厚的,多数是指关节轻敲门板,或掌心轻轻拍打,或握住门环叩击,若事急,便直接以拳头如疾风暴雨般咚咚咚擂门了。无论什么样的声音打在门上,门报以忠实的聆听,且及时地将门外各种心情一声声传递。
也有敲门久而不见回应者,不以为意,淡然处之,转出一种横逸斜出之美。
宋时的春日,叶绍翁想进园一游,奈何“小叩柴扉久不开”,那也无妨,门紧闭,墙遮挡,却难阻止花草树木旺盛的生命力,见墙边红杏一枝俏,便已知园内春色是如何的紫嫣红。
东坡豪兴纵饮,三更归来,敲门时,“家童鼻息已雷鸣”,便不再敲,倚仗立在家门口,与自然相对,听江水涛涛,心境澄明,人世间得失荣辱,刹那消失。若是家童忠心地等门,一敲便开,可能我们也看不到词人笔下心中这夜阑人静、恬适达观的静美境界。
门,关了,开了,迎来送往,挡住屋外的风霜,相伴屋里的晨昏,晨昏里,父母渐老,孩童渐长,当孩子长成少年,开始迈出门槛,走到外面的世界,求学,入仕,从商。衣锦还乡了,有人先敲门报喜,鞭炮在门前欢跳,邻里乡亲在门口聚集祝贺,是多么光耀门楣的一件事。上门提亲的也络绎不绝,踏破了门槛,门不厌其烦,喜笑颜开地为其大行方便。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十里红妆,陪着桃花一样的姑娘跨进家门,再简陋的门,此刻也装饰一新,喜气盈盈。
一扇门,一个故事。那年春天,门边桃花,花下娇娃,原该是一段佳话。崔公子再来时,桃花依旧,人去屋空。一遍遍敲门,一处处询问。她在哪?她一定也是倚门日日期盼,终是水阔鱼沉。无奈的错过,将美丽的多情化作不尽的忧伤。这一段眼角眉梢的婉转风情被春天的门轻轻挽住,着意呵护。
一扇门,几代故事。那年春天,走在江南,走在旧时村落,走进古人故居。推门进去,有石子甬道,小楼天井,老墙新枝,只拾不起旧时一切。有的门锁了,隔窗望去,家具陈设都在,却再无人出入。尽管走不进那扇门,对门里一琴一墨,一桌一几,掉了色的雕花椅、拔布床、床前的绣花鞋,久久凝视,门里故事渐渐复原,复苏,有了颜色和光彩,有了温情与热度。上了年纪的老宅,宅子里的人@大都作古,年轻一辈也出去了,留下老人看屋子,古老的门,浑身刻满岁月的痕迹,有的木质损坏,触手可落。老宅与老人静静相守;老宅的门,只有守着的人为它打开、合拢,看着光阴,一天天从门缝中溜进,又从指缝中溜走。
身在城市,心向田园。愿乡间山野,有间小屋,有乡邻和睦,有花鸟相亲,更有随时响起的美妙的叩门声。门,厚实,简单,拙朴,如儿时老屋的旧门,半开半掩,可倚可靠,坐在门边,听屋檐滴雨,看远山落照,岁月静好——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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