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情

                                                                                         罂粟剑­

                                                                                                  文、忆情­

白色，那里是花的海洋。我还能清晰的记得：天突然就那样变了，乌云密布，黑压压的向地面倾泻，压着这片白色的花海，暗淡了花瓣。也就是这样一个瞬间，雷声滚滚，突然闪电劈下。一道道电光打在远处的山腰。山腰上，白光涣散着洒在石壁上，山洞内，洞穴也因此变的亮了起来。那里有一个青石，青的透亮，像是玛瑙也似翡翠。在它上面，平平的放着一把剑。青色的剑身，青色的剑柄，连后缀的铃铛也是青色的。又是一道闪电劈了下来，说来也怪，光线不向别处打，完完全全的打在剑身上，听着“噼噼噼噼噼”的声音从剑上发出，光线顺着剑身向剑尖移动，速度很慢，好像移动每一寸都很努力似的，到了剑尖凝聚在一起，放出耀眼的白光又沿着剑身返回，整个洞穴再次陷入青光之中。­

山脚下，人马一行，为首一彪形大汉，虎背熊腰，胯虎头大砍刀，少说也有百斤重，一身紫衣，显然是一达官贵人。后面跟随四骑，统一的棕色高头大马，三个二十多岁的年轻汉子，一个女子也有二九芳龄，只见五骑催马快行。­

其中一个面孔白净的青年开口说：“爹爹，你说那块陨石落在这里，可我们找了三天，除了一些野狼什么的，连个问路的人都没有碰到，更何况陨石了，是不是你弄错了？”­

紫衣老者头也不回的说：“哼！我弄错，想我岳中奇闯荡江湖数十年还没有出现过什么差错。江湖中是不允许出现错误的，一不小心就会丢掉性命，这是禁忌”。声音中带有几分的自豪和嘲弄，又严厉的让人不敢反驳。­

那个面孔白净的青年巍巍符合道：“是的，爹爹说的是，孩儿禁忌爹爹的教诲”。­

“霹雳哗啦”又是一道闪电劈下来。­

“吁吁吁……”为首的老者勒住马，凝神注视着黑暗的天空。依旧是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他悠悠的说道：“每到世间出现一件稀世珍宝或练成了绝世武功，惊天地泣鬼神，总是会有这样的变化，乌云密布，电闪雷鸣，鬼哭狼嚎。说不定就是陨石下落的地方有人锻造了一把绝世兵刃。快走，别耽误了时间错过了好时机。”­

­

山洞处，还是那把青色的剑，不安分的躺在青石上。它的旁边多了一个人，鹤发童颜，一幅仙风道骨。他微微抬手，咬破食指，看着凝聚的血滴缓缓变大，低落。打在剑上，顺着剑身流去，青色的剑像是遇到美餐，咆哮着，嗡鸣着……­

就在这个时候，老者身后缓缓走出一人。此人年约十五，一双含情妙目，一叶似水柳媚，樱桃小嘴，一身青色，长发漆黑如墨，几缕垂在胸前，一些披在背后，水灵灵的眼睛像是会说话般悬在睫眉下。­

朱唇轻启：“师父，你说要炼成绝世好剑就必须要用鲜血来祭奠吗？那现在我们这把剑是不是绝世好剑呢？”­

被唤着师父的老者伸手捻了一下下垂的白须，笑吟吟的道：“晴儿，这剑不但是绝世好剑，而且普天之下还没有哪一把能和它抗衡”。­

“真的有那么厉害吗？那样我们就可以报仇了”。­

“报仇？……”老者缓缓的吐出这两个字，便陷入了沉思，好像又回到了十年前。­

全家满门抄斩，一个个亲人就在自己的面前身首异处，他哭喊着爹爹，哭喊着娘亲，可是没有人回应他。他晕倒在血泊中，等醒来看着身边，尸体横竖交错。他跑去推推爹爹的身体，推推娘亲的身体，可都已经是冷冰冰的跟随他的推动而晃动。那一刻他疯了，脑袋嗡的一声，他再也支持不住，再次倒下。等醒来，已经恍如隔世。不知怎么的他竟然躺在大街的垃圾堆里…………­

“师父，又想到伤心事了？”晴儿看着师父扭曲的面孔，便不忍心打断了他的沉思。­

那老者缓缓回过头来“晴儿，你说我们该给这把剑叫什么名字呢？”­

被唤着晴儿的女子微微抬头望着茫茫的夜空，斜视山下的那片被浸没在黑暗中的罂粟花，然后缓缓的开口：“我们住在这罂粟花山上，不如就叫罂粟剑？”­

“恩，反正这把剑是为师送你的，你想叫什么名字就叫什么名字吧。”­

说罢他转身走进洞里，晴儿也跟了进去，空留一把剑寂寞的躺在青石上。­闪电不时的劈打在上面，剑嗡鸣咋响。压低的黑云也顺成一溜向着剑逼近……它在吸纳天地之灵气。

而就在这时，又有五个人出现在剑的旁边，五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剑，一幅垂涎的样子，甚至可以吞了整把利刃。­

对，这五人正是山下的那一行，他们为找陨石，来到山腰，看到闪电的奇异现象，便跟踪到这里来了。刚才听到老者和女子的对话，不由得对这把剑垂涎三尺。那老者走上几步，伸手握着罂粟，举起来，哈哈大笑，“此剑在手，我便是天下无敌！哈哈哈哈”。­

就在这时，他的脸瞬间凝在一起，像极其痛苦的样子。身后的四个人慌忙上前说：“师父，师父……”­

“爹爹，爹爹你怎么了？”急匆匆关切的话语。一个摇着左边的胳膊，一个摇着右边的胳膊。­

“啊！！！”拿剑的老者大叫着，咆哮着，像是被利刃扎心般疼痛。其实也确是利刃所捅。他的背后心窝处明晃晃的插着一把剑，剑把上一只手，胳膊，人，原来是他们一起来的人。­

“大师兄，你疯了吗？”他的儿子岳阳叫道。岳中奇回头看着颤抖的大师兄。原来大师兄原名冯亦，因为进师门最早所以是大师兄。岳中奇目光凝视着他，死死的盯着，怕一不小心他就从身边溜走一样。­

“冯亦，我岳中奇待你不薄啊，为什么你要背后暗算与我？”他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愤怒吼叫着，举着罂粟回首一剑劈向冯亦。­

青色的剑并没有占着他的衣服，可是剑光却从头至脚劈下去。冯亦一分为二，两只眼睛尤惊恐着望着对面，临死也不相信这就是这把剑的威力。身子分开了，却没有鲜血流出，一瞬间冯亦的死尸像是被吸干了血一样，枯竭的只剩下肉皮。就在这个时候，岳中奇的目光又是一怒，眉头紧锁。心窝被剑穿的地方血液不断的向外流，虽然自己用内力挤压着血管，可是竟然没有丝毫的作用，在以前这是不会出现的。更怪异的是血液都是顺着他的胸口沿手臂流到剑把，通过剑身，然后消失，剑光猛然大亮，嗡嗡声更大。岳中奇傻傻地看着从自己心窝流出的血，看着血液一点点的移动到最后的消失。他的女儿岳玲玲惊恐的合不拢嘴，傻傻的盯着剑，他的儿子岳阳同样惊恐不定，傻傻盯着父亲，只有他的小弟子没有傻，他明白此刻不动手就再也没有机会了。迅速抽剑，迅速的刺出。­

“啊！”又是一声惊吼，岳阳翻身倒地，他的后心同样一把明晃晃的剑，剑后一只手，手是彭飞的，他的师弟。岳阳致死都在怀疑，瞪着眼睛，死不瞑目。岳中奇回身一剑，剑不到光已扫过，彭飞已经是吓的魂飞魄散了，慌忙抽剑招架，可是，剑光透过长剑而下，从他头至脚，劈了下去。就在这个时候，又是轰的一声巨响，接着一道闪电劈了下来，顺着剑尖劈下。明亮过后，又瞬间变的有点昏暗了，彭飞倒了，一分为二。岳中奇倒了，剑落了，没有声音，好像是一团棉花落地似的。剑光打在彭飞身上，剑把还在岳中奇握着，死死的握着，血液从两个人的身上向剑流去，两个人就这样慢慢的变的枯竭，再枯竭……­

来的五个人突然就剩下一个了，死的奇形怪状，不明不白。岳玲玲傻傻的注视着眼前的一切，看着这瞬间的变化，惊恐还是难过，她没有一丝的表情，完全傻了。愣愣的不知道该干什么，是哭自己的父亲哥哥，还是怨恨自己的师兄，还是埋藏他们的尸体，还是拿剑，她分不清。她真的不知道了，以前干什么都是父亲哥哥还有师兄引导着，现在呢？和自己一起练武学艺，吃住在一起的四个人，陡然间都躺在自己的面前，一动不动。死了，是真的死了，他们不再引导自己了，不再在陪自己练剑了，不再陪自己说笑了，不再……­

一切都是回忆，都是幻想了……­

云压的更低了，雷声不停歇的吼着，连闪电也同样不间断的闪烁着，照的黑暗像是白天一样，白的有点吓人，有点恐怖，每一道闪电都不歪不斜的打在剑上，每一次的劈打，剑就变一次色，又原来的青色，渐渐的变白变白，到最后变成了白色，看起来和一把普通的剑没有什么区别。­

霹雳霹雳，大雨倾盆而降，打在罂粟花上，打在罂粟剑上，打在岳玲玲身上，打在那块青石上，打在躺在地上的死尸上，溅起的雨滴四处飞溅，雨水顷刻间都落满了地下的坑洼处。些许顺着岳玲玲的衣衫不住的向下，她就像一个雨人，全身早已湿透。地上的那些死尸也同样湿透了衣衫，雨水流下山腰，剑依旧发着光，雨水打上像似一串串的珍珠，美丽极了。­

而此刻，还有四只眼睛在注视着这一切，每一个动作，甚至每一个细节都没有错过。眼睛背后就是刚才的老者和那个美貌的女子，两个从开始走进去，就躲在背后偷看，一直到现在，一切的变化好像是他们意料之中的事，他们没有一丝的惊恐，甚至是表情都没有丝毫的变化，两双眼睛一直死死的盯着场面。­

岳玲玲突然跪了下去，低下了头，好像是在给你自己的父亲哥哥磕头，又好像不是。然后她站起来，展起轻功，顺着山坡飞奔而下……­

这里又从归于平静，除了那还在吼叫的雷声，还在啪嗒啪嗒低落的雨声，已经算是平静的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呼吸声了。­

“师父，他们都死了吗？”少女惊恐未定，怀疑的目光向着师父问道。那个老者又捻了一下胡须，笑着说：“这把剑竟然有这么大的威力，真是出乎为师的意料！”答完全不是所问，少女也就没有在意，既然师父心不再自己身上，又何必拉回师父的沉思呢？­

这两个人：老者叫冬阳，少女叫冬晴。­

十年前，当他从垃圾堆里爬出来时已经是破晓时分了，朝阳从东方缓缓的升起，一条大街都还沉浸在寂静之中，有些卖早点的还有一些茶楼里店小二开始忙碌的准备一天的工作了，他懒洋洋地看着这样萧条的街道，洛阳，阳春三月，已经到了牡丹花会的准备期，各地的诗人侠士剑客，高官贵族，富家公子，都已经开始络绎不绝的来到这个城市，而他也从一个富家公子一瞬间就落的流浪弃儿，没有一个亲人，甚至没有人认识自己了，他已经不再是以往的公子爷，处处有人巴结，现在是乞丐，是身无分文的臭小子，那年他才刚刚十岁，或许是一个还不懂事的孩子吧。他耷拉着脑袋回到家门前，那里已经是一片灰烬了，随着一阵春风，卷起烟灰，吹向远处。他愣愣的望着这两天前还是一个豪华大院的家，心中无比的凄凉，究竟是为什么，他不得而知。作为一个十岁的孩子，他不知所措。街道的人越来越多了，对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他该何去何从呢？­

茫然若失的走在街道，犹如一个没有眼睛的疯乞丐，到处碰到来往的人群，到处都可以听到骂声，“疯乞丐，滚一边去，弄脏老子的衣服了”。有些妇道人家也骂了起来，“疯子，别碰我的衣服。”他恍若不闻，呆呆的走着，想着，他不明白的很多，可是没有谁可以给他解释。他走出了繁华的街道，在洛阳城外，那片树林，他依旧是呆呆的走着。­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一个声音，“救命啊！救命啊！……”声音脆弱，夹杂着其他的鸟鸣虫叫，声音更显的若有若无了，不过他还是听见了。由于自己的身世遭遇，他对于救命两个字很敏感。也许是他感觉那叫救命的就是他的家人，或者是他府上的丫环侍者。便匆匆忙忙的跑过去了。­

丛林深处，一个野猪正虎视眈眈的注视一个女孩，女孩大约五岁，哭着鼻子，用已经嘶哑的声音喊着救命。他没有犹豫，拿起藏在袖筒里的匕首，那是他背着父母私藏的，一是用来防身，二也是为了满足一下孩童的贪玩欲望。也许野猪只在意眼前的美餐了，完全没有感觉到它身后还有危险。他轻悄悄的走过去，对着野猪的喉管捅了下去。野猪转过身瞪着他，一幅要生吞了他的样子，可能是他真的触怒了它，也许是它也有点胆怯，迟迟的不敢走近来攻击他。这时也不知道那女孩哪来的勇气，伸手握着匕首使劲划开，野猪头瞬间便掉下了一大半，倒在地上，怔怔的瞪着眼睛，也是一种死不瞑目的状态。他望着流着满脸泪水的女孩，她望着他，都傻傻的不知道该干什么了。然后看着野猪确实没有再动，是真的死了，便又傻傻的笑，彼此对着眼神，彼此会心的笑。­

“哥哥，谢谢你救了我。”微笑的脸蛋，淀出绚丽的花朵。确实她的笑就像是开了的罂粟花，美丽迷人。­

他认得眼前的这个女孩，这是他们洛阳城的乞丐，一个五岁的流浪儿。记得除夕时间，她来自己家讨饭，然后他就记得了这里还有一个这样可怜的女孩，知道应该帮助她。所以他毫不吝啬的把自己积攒的压岁钱给了她，不算多也不算少吧，够她生活一段时间的。怎么今天在这里遇到她了呢？突然他感觉像是遇到亲人一样，心情激动不已。可一想到自己的亲人又突然心痛的不知所以，径直的走了，留下小女孩子在身后不停的大声的呼唤着哥哥。­

洛阳花会，上万朵牡丹一日齐放，赤橙黄绿蓝靛紫，应有尽有，整整齐齐的摆在娇阳下。来往人群更是各色各样，其中有一位老者，白眉白须，银发横生。只见他牵着一个小女孩，女孩约莫五岁，一双眼睛水灵灵的像是会说话似的，长大了应更勾魂了。­

“师父，这就是洛阳的牡丹花会，我们这里最好的景观。”小女孩轻启丹唇，如莺声燕语。“恩，洛阳以牡丹文明中原，不管是武林人士还是皇家大臣官僚都不免要来贪恋一番。”那老者回答道，声音生硬，沙哑，又带着几分生涩。­

一抹夕阳，沉落余辉，拉­下两个人的身影，一个老者，一个小女孩。一高一矮的走着，走着……

山洞外，四具尸体依旧是没有血色的干瘪着躺在那里。冬阳伸出手指摸着剑身，像是抚摸着自己的婴孩一般，怜惜疼爱之情犹然呈现在脸上。

顷刻间，雷声消失，闪电顿停，雨停，天也渐渐的亮了起来，剑好像累了一般，停歇的喧闹，安静的躺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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