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凤兮

又名《谁说我们女子不如男》                                   文/吟胜雪                               QQ：905864526

『初见』 

    初见墨白那年我十五岁，正是年少轻狂的年纪。

    围场上，他就像一个身陷千军万马之境的孤影，在瞬间闯入我的视线。直到很久以后，我仍然能记得那天那个风姿卓绝的少年郎。

    那年，古牧围场。

    我假扮成巡逻士兵的样子，心不在焉地在士兵们操练的围场外四处巡睃，然后听见不远处的观望台上传来阿爹与同僚的啧啧称赞声，墨白，果真是英雄出少年！一看这排场就不同凡响……

    我闻言不禁在心底冷哼了一声，于是没来由的厌恶起这个叫墨白的人来。

    墨白，不过是一个自南昭而来的浪子，可是自去年与匈奴的淮水之战后，他俨然成了大英雄。可我不屑一顾，倘若阿爹同意我从军上战场的话，我想我也会成为沙场神话。

    可是……

    那时的我是多么的天真，不知道战争其实比我想像中的要残酷得多，兵出必血刃。

    号角忽然鸣起，铠甲铛铮响，围场上黑压压的士兵们迅速地四涌过来，然后纷纷执枪举矛地形成对峙阵势，一时之间兵器的碰撞声交织成一片。

    廷玉！

    我正看得热血沸腾之际，听到有人在叫我，猛回头一看，竟然是阿姐，她在不断地对我使眼色。

    阿姐，你怎么来了？我看着她身上松松垮垮的士兵服，明知故问。

    就知道你会偷溜进来，所以阿爹一早就让我相着你，赶紧走让阿爹知道可不好了。

    听到阿姐这么一说，我顿时垮下脸来，看着阿姐紧张的表情，我有点犯难了，不能无视阿姐违犯女子不得进入营地的军规而进来寻我的后果……

    可是听说这次操练因情况与以往不同，但我不是军人，阿爹自然不许我跟来，只能这样偷偷地过来了。我曾央求过阿爹很多次要去从军，可阿爹总是以我年纪尚幼为由不允，虽然不知为何阿爹却一直把我带在身边，所以我尽管没有从过军，却是自小在军营长大的。而对于从小就在军营长大的我来说，进入营地这一点也难不倒我。

    我耳朵里边听着阿姐的苦口婆心，眼睛却是眨也不眨地到处去瞧那个被传得神乎其乎的人物，忽然千军万马杀声震天的围场上快速闪入一抹玄色。

    只见观望台上忽然策马冲下一个身影，他跟围场上的众人不同，他穿着一身玄色铠甲，在黑压压的士兵前面俨然一道独特的风景。

    我眼前一亮，阿姐，等一下！

    是他！我几乎在第一时间肯定他就是阿爹所说的墨白。

    因为距离有点远，所以我看得不太清楚他的样子。但是远看着倒是一副人模人样的样子，只是不知道近看会不会人模狗样？我这么心想着，不管他是什么样，还不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不过也绝对不会比阿爹好看，阿爹可是出了名的美男子。

    我暗自诽谤着，忽而——

    原是两军对峙的形势，忽然其中一方摆出进攻的阵营，而另一方早已摆开迎战之态，远在主将位置的墨白  手里举着一面猛隼图腾的小旗子，忽左，忽右地开始指挥，然后，士兵们追随着他的动作忽左忽右。不其然地，队伍开始变形，一方攻一方守，顷刻，墨白又开始进行新一轮奇怪动作。如此两军对垒，纠缠厮杀了良久，最后在转眼间队伍又变换为或突围或偷袭或诈取的不规则状况，在主位上指挥的墨白  的速度也渐渐地慢下来，但是很快又调整出一个新的指令。

    虽然我不懂列兵布阵，却也感觉得出这是一套因地制宜且守攻兼备的阵法。

    看得出这一支受训军队，一方受过特殊训练，而另一方倒像是初次上阵一样毫无章法，但是训练有素的士兵丝毫不被胡搅蛮缠的一方弄得方寸大乱，反而有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的勇气和锐气，即便我心里不承认，可他的驾驭才能无法不令人叹服。

    我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的兵法不在于兵马的气势，不在于局势的变化，而是在于出其不意，这样的主将是其关键的一环。俗语云：旁观者清。主将唯有清醒地认识到其中的局势和推测到后面可能会发生的各种变幻，同时必须要在第一时间迅速作出新的指挥口令指挥千军万马。

    这是一种十分危险的阵法！我越想越惊叹，可是他却做得如此得心应手。

    我不经意间看到阿姐的目光变得我不曾见过的温柔，柔得似乎拧得出水来，阿姐看到我在对着她发愣，掩饰性地冲我一笑，然后说了一句，金鳞岂非池中物。

    我，似懂非懂。

『相识』

    再次见到墨白  是在半个月后，我刚在后院演试完从林副将那里学来的箭术，就看到下人行色匆匆地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人，这人正是墨白。

    那一瞬间，我不知道自己是从那里来的勇气，脱口而出就是一句站住，吓得下人忙东张西望，猜测着我是在喊谁，少爷？

    我故意问道：他是谁？我明知他就是墨白，却无从解释自己的行为。

    在下，姓墨，单名白。他不卑不亢地拱手抱拳。

    原来是墨将军！我双手抱拳，佯装出一脸欣喜，真是有失远迎！ 

    公子言重。

    我忙接过话茬儿，叫我廷玉便好，常听家父提起墨大哥大名，今日一见果然闻名不如见面！我一边吹嘘着，一边诽谤自己上一刻还看人家不顺眼，下一刻便和人家称兄道弟了，不禁要鄙视起自己来。

    他倒也不拘小节，目光灼灼，挑眉朗声道，既然如此，那恭敬不如从命。白较公子年长，承蒙不弃白就自举为兄长了。

    我忽然有种抽搐的冲动，这年头大哥也能白拣？他倒是不客气呀！不过有拣白不拣，就算他是墨白又怎样！

    呃，大，大哥。 

    贤弟，不知将军可在将军府？

    父亲大人和林副将正在书房商议事情。我不禁有些郁闷，他这声贤弟叫得可真顺口。

    如此，那我稍等片刻。

    小弟最近研习箭术，正苦于无机会施展不知究竟如何，既然现在墨大哥方便，不知可否与大哥讨教一番好知不足？我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天生有狗腿的天分？

    他推辞道，讨教不敢，相互学习罢了。

    还望大哥不吝赐教！ 

    他倏尔一笑，说了声，好。

    不过我总觉得他对我笑的时候，有点不对劲。我并不怎么放在心上，只是觉得终于有机会  一较长短了。

    哼，沙场神话？我  杨廷玉今日倒要领会领会。这时候的我太过年轻气盛了，并不知道自己实际的……

    我以为我们的比试会很简单，也不过像看惯了围场上士兵们练习的射靶子罢了。

    谁知…… 

    第一轮单箭射靶，第二轮双箭射靶，以此累加，同时还要比试箭的速度，最后看谁射得最多射得最准……

    我突然有种班门弄斧的感觉。

    射？不射。不射？……

     我正在射与不射之间徘徊之际，一声准备好了么。已然没有给我反悔的机会，我把心一横，集中全部精力。

    两人同时展臂开弓搭箭，弓满箭出。

    只听咻咻的两声，我的心跳也跟着砰砰的颤动了两下。

    只见第一箭，单箭，两人同时正中靶心。我暗吁了口气，是平手。

    第二箭，双箭，又咻的一声，我感觉心都快要揪了起来，有一种他故意提这样的提议的感觉。

    贤弟，初窥此道，箭术已到此境界，着实不易。忽然听见一个声音这样说道。

    呃，他在说什么？我这才发现原来我早已吓得闭上了眼，忙睁开眼，只见那靶子上一支正中红靶心，而另一支摇摇晃晃的差点射偏的箭不是我的又是谁的？

    我有些发窘，忙掩饰自己的窘态谦虚道，自然不及大哥。

    第二箭，同时中靶心，虽然我射的那支有摇摇欲坠的可能，还是算平手吧？

    第三箭，我有些心不在焉的搭箭，听着四周呼呼吹着寒风，心益发地紧张，就在箭都搭上弦之际，我灵光忽而一闪急忙出声。

    大哥！不如我们换一种比法吧。

    哦？他听到我临时改变主意，剑眉一挑似乎有点感兴趣，你想怎么比？

『比试』 

  　我们就比这个！我一手指向杵在一旁的木头人，娓娓道出自己的目的。

    把上面的人体穴位当作靶心，看谁射得最快最准。我指着木头上标着人体各穴位的小黑点胸有成竹的说。

    那是我用来练习点穴功夫而捣弄出来的木头人，他显然也清楚这一点。

　　我不赌。他忽然这么说。

　　你不敢？我有点惊讶。

　　他把手一拱，朗笑道，的确不敢。算我输了。

    后来，我才知道，其实他当时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因为那是我的强项。

　   我听到这话十分得意，想不到堂堂的墨将军也有认输的时候。

    你得意个什么劲，那是因为人家墨将军不跟你一般见识，人家比试的是马上功夫，又不是你的雕虫小技。

    一听这声音我暗地咋舌，阿姐。

    还不过来，看看你这么大的人，还跟个孩子一样！ 

    这时候，阿爹送林副将出来，看到了我们也走了过来，他看见墨白也在一旁，很是高兴，是那种流露于外的喜悦。

    我知道阿爹很器重他，听说最近匈奴族那边又有动静了，无论消息是真是假都足以让阿爹发愁。而如今，阿爹……

爹，林伯伯。

林伯伯微笑地望着我们，可是，我看见阿爹在看到我手中的弓箭后眼里看不到一丝欣喜。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有种感觉，阿爹好像不喜欢我习武。

后来，我自然免不了阿爹的责罚。逞强好勇是阿爹最憎恶的行为，但我始终没有为自己的行为后悔。

而我与墨白却自此成了好友，我只觉有些奇怪，我明明应该看他不顺眼的。可最后我们竟成了朋友。我会经常偷溜去营地找他比试，虽然我的马上功夫和拳脚都很糟糕，但是在经过和他的比试后进步了不少。而墨白有时候也会来将军府和阿爹商议计策在朝廷兵力来临之前如何应对有蠢蠢欲动之势的匈奴人，这时候阿姐就会亲自下厨准备许多好吃的糕点和丰盛的饭菜，我还常常为此笑话墨白，何时收买了阿姐。这时他就会脸色发窘了，这倒是难得一见。

最近，匈奴来犯的消息传得越来越盛，就连身在将军府的我似乎也能感受到那种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

这日，我在将军府里无意听到墨白说，晚里匈奴可能来偷袭，当晚我假扮成士兵偷偷地跟随队伍去抵御偷袭的匈奴人。想不到最后，还是被他发现了，而我则被阿爹禁足了足足一个月。

终于在一个月后，与匈奴对峙了整整两个月的局势，最终因匈奴内乱而不得不退兵，一时因匈奴来犯而剑拔弩张的边陲小城也得以喘一喘息。

不久，天气便进入了隆冬，过完年，又是万物复苏的春天。

这年春，再次有消息传来说匈奴冬雪势凶，牲畜死亡过半，阿爹接到消息大喜，随即神色忧虑，忧匈奴会因此再次来犯。但阿爹还是很高兴，因为就在这年春天，阿爹将阿姐许配给了墨白。

订亲那日，墨白很高兴，眉眼间是藏也藏不住的笑意。

那晚，我们喝了整整一坛的陈年女儿红，后果就是我第一次喝得烂醉如泥，醉眼朦胧间感觉到有人在拍我的肩头说，咱们日后可是亲兄弟了。

可我却在突然间觉得我们之间好像变得很遥远，很遥远…… 

『伤逝』

转眼又是秋，秋风瑟瑟，万物萧条。

可我偏偏喜欢秋天，特别是深秋，不仅是因为我是在秋天里出生，更重要的是…… 

古牧小城如此相安无事地过了数个月，时值深秋，匈奴来犯的消息再起。

近年来，匈奴易新君，残暴好战，早有问鼎中原之野心，却始终无法得到各部落的支持，唯有不断以小行动探取古牧关虚实，后因出现内乱不得已才作罢。现如今冬又将至，想必忧无口粮过冬。

不知为何近些年来的天气，一旦进入隆冬时节冬雪便来得十分猛烈，因此对于那些像匈奴族一样以牲畜为主的游牧民族来说更是考验。

古牧之地气候十分恶劣，进入严寒后的气候就算是训练有素的军人都难以忍受的，更何况常人了。

所以冬天来临的时候，阿姐病倒了。

偏偏最近城外又出现劫匪，专门掠夺往来做年货买卖的商客财物，闹得人心惶惶。阿爹派遣墨白去剿匪，而阿爹则在营地安排牲口过冬的准备。古牧苦寒，所以每到九数寒天时就得分外注意牲口过冬，因为身处边陲之境战争永远是无法预料的，所以保证牲口与口粮供给是首要的问题。

我原本让人去阿爹捎信的，可是阿姐死活要我瞒着他们。本想过几天再让人悄悄的去捎个信，几天后，又听说劫匪是匈奴人假扮的，专门抢夺过冬物品。阿爹在军营里也犯难了，朝廷拨下来的军饷迟迟未到，可士兵们得过冬呀，而营里的粮草只可勉强支撑士兵们过冬，我也就不敢再令阿爹他们忧心了。

我照顾阿姐喝完药睡下，看着阿姐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毫无的样子，我莫名地想起了去世多年的娘亲，又想到那个可怕的传言，忽然间感到很害怕，真希望阿爹和墨白能早日结束这场战争。

阿爹和墨白没有盼回来，倒是盼来了匈奴兵，探子九死一生逃回来说，狡诈的匈奴人兵分几路，声东击西地来偷袭粮草，而且我方军营里有匈奴细作，之后又有消息传来说墨白他们中了埋伏，生死不明。

接二连三地收到消息，我悲愤交加，心里涌出一阵阵的寒，胜似隆冬。我心知关于细作的事情是越少人越知道越好，所以探子才没有直接回军营而是回来将军府，也说不定那个匈奴细作此刻正在营地里守株待兔。

可是，我该怎么办？ 

当晚，阿姐一直高烧不退，我不敢分身，而粮草问题又迫在眉睫，只怕此刻阿爹就算在营地也分身乏术，若是粮草在军饷未来到之前有所闪失，那可是攸关整个古牧关将士的存亡！我不敢再想像下去，无论是什么后果是谁都担待不起的。

可如今阿姐的病……  想到此，我真恨不得自己是哪咤能生出三头六臂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