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琳

 

其实，对农家孩子来说，最充满诱惑力的还是童年的夏天。

春天过去暑假很快就来了，大人们不知道小孩子到底有多喜欢夏天，太阳漫过树梢，我挎着粪箕子一同跟着村里的小伙伴去界沟里，她们说割水草喂牲口我也去。我家有头很能干的老黄牛，不但会犁耕耙拉，还能一年产下一头小牛犊，那可是一笔不小的收益，大彩家喂了一匹棕色的马，因为她家还要推磨拐豆腐，所以又养了个毛驴带头小驴驹，家庭的脏重活包括地里的庄稼活可都是它们干的，所以照顾好他们的饮食的任务可落到了我们小孩子的肩上。界沟的西岸村庄隶属河南，村子里住着一群和我一样般大般小的孩子，界沟是我们的共同乐园。冬天我们可以一起在水面上溜冰，春天相约拔嫩蒲，夏天戏水，秋天捉鱼，开心地成长着无忧无虑的童年。 有时候也没有相处的那么融洽。比如割水草的时候，他们总会抢先下水，粪箕子和镰刀漂浮在水面上，推着或者拉着向一片茂密的水草地游去，我们也不甘示弱，以最快的速度赶超他们，平时水性最好的大彩总会先前一步，指着那片水草说，这是我们先发现的，你们谁敢来割这里个水草试试看，说着还伸出镰刀，磕磕点点，这一招果然奏效，他们仿佛被震住了，停止了进攻，慢慢改变了方向，嘴里咕咕哝哝，样子很滑稽。

 太阳越升越高，青蒲红莲相对无语，一只只蜻蜓飞来绕去，鱼儿钻入水底，一些小虾时尔蹦来跳去，湛蓝的天空下偶见几只小鸟飞入云端，界沟此刻平静了下来。

 午饭后，大彩这小妮子挎着粪箕子凑了过来，我轻手轻脚地从正在睡午觉的妈妈面前迈了过去，她似乎有所察觉，眯着眼睛对我厉声：那么热去干啥？大彩努了努嘴，朝我扮了个鬼相。此刻我心里不怎么害怕了，因为我又听到妈妈的呼噜声。我们的心像圈着的小山羊一只一只逃出了羊圈，奔向这个村庄之外的世界。
    那片水域早已人声鼎沸，浪花扑腾。沟西的那帮孩子看到我和大彩远远跑来，便挥舞着双手向我们以示欢迎。看来那天的“楚汉交战” 对冰澈透明的童心没有丝毫影响。

  阳光洒在水面上，银波点点，大彩一个猛子扎到水里不见了踪影，水花澎溅四起，我紧跟其后，心情沐浴着开心与兴奋。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大彩游到我面前，我一点感觉也没有，大彩用水往我的脸上身上猛泼一阵，就钻到人堆里去了，她浑身黝黑，像条泥鳅，大家左躲右藏，面面相黠，一边蹬水一边咯咯地大笑，笑声清澈，像一串串银铃散落满池。当这群脱离大人约束的孩子不再担心由谁来阻挠这场心灵盛宴时，童趣无边地湮没了我们。

  这时，水里更加沸腾起来，这种属于孩子们快乐，村庄里的大人们是体会不到的。我反击过去，水仗打的时常是相当激烈，玩耍的是童年的开心，品尝的是童真中的快乐。当这个时候，阳光烈炎是对付不了这里的满目生机的，一眼望去，满沟的油亮翠绿，水草是绿，远处的荷叶和蒲苇也是。

 春夏过后，界沟里的一切生物慢慢肥壮起来。蒲棒从早春的嫩黄变成了初秋的深褐，淡香阵阵，随风飘远，芦缨白须飘飘，影子绰绰，景色一派，清新怡人。水底的“大霍头”（黑鱼）像是急着看风景，又像是展露其功夫，时常是腰身一挺，在蒲苇和水草之间蹦跳、闪跃。老鳖探头探脑，缩来进去，极尽悠闲。“戈牙”最为低调，从不轻易显现。村子里好多劳力都喜欢逮鱼，每逢金秋时节，鱼肥虾壮时，东健的爸爸就开始召集人手趁着农闲筑堰打坝，然后把水桶两边绑上绳子，一个在沟东岸，一个沟西边，站着或坐着，嗨--呦，嗨--呦--的就豁起水来。随着水塘里的水越来越浅，我们小孩子就拿着自家的脸盆或者水桶下去抓鱼了。大人们看着我们脸上不知啥时候糊满的泥巴，窃笑着，议论着，时而呵斥，时而鼓动，幸福在彼此间传递。知了在岸边的树上鸣叫，鱼儿在水面上游走，时光在水流中涌动，在场的每一个人仿佛都听到了快乐随水波荡漾的声响，开心与惬意淹没了我。

  冬天到了，界沟里的蒲苇啊，绿荷啊，红菱啊，全都销声匿迹，水鸟也不见了踪影，此时的界沟一览无遗，波平如镜。厚厚的冰床引来沿岸村子里的诸多小孩子前来滑冰、嬉闹。农用的木锨最惹人喜爱，因为它在那时候的孩子们眼里，就是一个个地道的溜冰车。坐在木锨头上的得意自在，拉着木锨杆跑的也欣喜欢畅。这时候爸爸会把一个大萝卜一头切平，一头刨尖，做成陀螺给我。我把妈妈做布鞋用的线绳绕上它几圈，放到冰面上，然后猛扯线绳，陀螺快速飞转起来，柳条儿或者鞭儿越抽它就转的越快。在不知不觉的旋转中，童年慢慢地长大了。
      悠悠向前的时光终究会带走一切，包括界沟里的那些开心与成长。但一个乡村小姑娘却永远地留在了那里，一同留在那里的还有一群农家孩子快乐幸福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