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琳

 
 

    这个季节，水成了我童年不可缺少的玩伴。界沟成了我的天然游乐场。童年的乡村，民风朴实，清澈自然。仅靠村子西边一条哗哗流淌的界沟水，成了安徽最西北部与河南的分界线。夏天一到，我和我的小伙伴便迫不及待地甩掉手里割草的镰刀，噗通扎到水中央，痛快地和水以及水中的生物来个亲密接触。那时的乡村孩子，不知道什么叫受宠，好像也模糊着撒娇。大人总有干不完的农活和忙不完的家务，家家都有孩子四五个，哪还管得了那么多，任由去吧，开心地做着自己愿意做的事情，只要不是太出格，大人是无暇顾及小孩子在干什么的。下田抓野兔，上梁捉迷藏。水里恣长，土中穷养。芦苇荡里嬉戏，青纱帐里拔河，无拘无束地享受着童年的快乐，如今想起，心里还是美滋滋的，似童年里涓涓的界沟水，潺潺地流淌着。

    农家孩子没有城里的孩子见识多，对什么都好奇，什么都想尝试，什么都不害怕，在尝试中快乐着，幸福着，夏天的楝树枝繁叶茂，开着淡紫色的小花，参差白色的小花瓣，极美。一嘟噜一嘟噜的楝枣子(楝树上结的种子我们叫它楝枣子)油绿滴翠，圆溜澄亮，挂在绿叶之间，既诱人也可爱。树下是我们遮阴避凉、嬉戏疯闹的好出去。中午最热的时候，大人们多在家里午休或者三五成群聚集在荫凉处闲聊、打扑克。孩子们当然有自己的世界，爬树摘楝枣子，掏鸟窝是我们常做的事情，密密的树叶间时常能看到乱草搭凑的麻雀窝，有时不仅能逮到几只嗷嗷待哺的雏鸟，还能抓到很多鸟蛋。现在想着，那时，自己是多么心狠和自私啊，只想到自己的快乐，鸟的快乐却被童趣扼杀。端了鸟窝，还不忘那一串串，一坨坨了翡翠玛瑙般的楝枣子，顺手摘下平均分摊。俩人席地对坐，各自面前挖下五个深浅不一的窝槽，随着楝枣子在窝槽里跳跃，楚汉交战便开始了......“那谁，你妈喊你吃饭了”。回家的路上，不忘摸摸口袋里满满的楝枣子，窃笑着，心里溢满胜利后的愉悦。

   烈日当空，树叶都热得遮起了脸，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托伏在枝桠上。这样的日子，总还是要去割牛草的，尽管有很多的不情愿，但一想到田里的蚂蚱，沟里的鱼虾，土路两旁绽靥的野花，菜园里油亮浑圆的西瓜，心中立刻来了精神，直奔村头楝树下，那里有在等待一起去割草的小伙伴。 三五成群的挎着粪箕子(盛草的箩筐我们那里叫粪箕子）走向村外，是童年夏天的一道风景线。田埂地头，镰刀在嚓嚓作响，被汗水浸湿的发髻一缕缕地紧贴在稚气的脸颊上，也来不及捋一捋，那种精神，像是在争割草夺冠军的奖章 。谁的粪箕子先装满，谁的脸上就会写满自豪感，不免总要炫耀一番。我每次总是最后一个草满筐，尽管手也在忙碌中常被镰刀划伤。草满筐圆，偷瓜解渴似乎成了习惯。水足瓜饱之后，有的一个猛子扎到水里去戏波，有的两个跟斗翻到草丛去捉蝈蝈，有的三人组成泥仗队，有的四个一组兴致勃然地玩起了“打四十”(扑克打法的一种)。夕阳慢慢地变红了脸，悄悄地西沉，天空的浮云也已化作了片片美丽的晚霞，恬静的乡村薄雾笼罩，鸡鸭鸣鹅的上圈声、大人的唤归声时起彼伏之际，我们也就踏着暮色欢畅而归了。那鱼虾，那野花，那甜瓜，那纷争，那水清，那唤归声......都不复存在了，隐藏到时空里,躲远了，再也找不到了。

   吃了晚饭，疯闹了一天的我眼睫毛就很容易打架了，这时候，爸爸总会撂下手里的活，开始把床，席子，被单从屋里搬出来，（童年的夏天晚上都是在屋外睡觉的，除非下雨天) 妈妈则打来一大盆洗澡水，我和三个弟弟像小鸭戳水依次洗澡，洗好后，爸爸把早准备好的旧被单裹在我们的腰周围（怕晚上冻着肚子)。经过这一番折腾，困劲全无，于是我和三个弟弟又玩闹了起来，这时妈妈就会让爸爸把大弟弟哄到爷爷的瓜园里，把我送到奶奶乘凉的蒲席上，奶奶摇着蒲扇，沐着夏露，漾着月光，讲那孟姜女哭城墙，讲那小麻雀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

   童年夏天做过的事情，很多很多，那些，都沉淀成岁月里不老的歌，得到的总是生命记忆中无尽的快乐。

   那些记忆，那些快乐，像家乡界沟里的芦苇絮时常在我面前飘荡，珍藏在心里，滋补着喧嚣尘世所带来的忧伤，让我永远铭记，我是乡村的孩子，我永远是农家调皮的小姑娘，依稀我又听到了蛙声蝉鸣，看到了炊烟袅袅，闻到了野花飘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