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琳

     说两句唱三声，说唱结合，音节和谐，铿镪顿挫，落地有声。一场刀光剑影在一阵咚咚咚的打鼓声中开始了……这就是童年时听大鼓的情景。

        听大鼓也就是听说书。是极为通俗的一种民间曲艺形式，既有旁白也有唱词是其特点，也是当时民间艺人赖以生存的营生。上世纪七十年代，精神生活相对贫瘠。属于乡下人的娱乐项目少而又少，听大戏，看电影还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切不要说跑十里八庄那么远，不是逢年过节亦或庙会助兴，是很难遇到的。那时候听大鼓来的很实际，说书人每到一个地方找村里管事的说和，或者村里有亲戚熟人的也可以从中做牵扯就搞定了。大家商量好说唱哪部书段，待到吃罢晚饭，月上柳梢就可开演。说书人把一面红腰牛皮鼓放到鼓架上支好 ，就近的农家借来一条凳子，鼓条一敲，咚声遐迩。月牙铁片一扬，手摇指晃，吟当作响。锣鼓家伙什准备停当，咚咚咚……叮叮叮……在浑厚与清脆的交响声中，静谧的村庄顷刻间热闹起来了。台下，小孩子们欢呼雀跃，老人们端着旱烟，慈祥笑面。台上，说书人”惊堂木“一拍，三朝五代，千军万马可就来了。
 

       唱大鼓词最讲究抑扬顿挫，张弛有度。唱腔必须音律固定，声调潺长。时而铁戈金马，动人心魄，时而龙腾虎跃，电闪雷鸣，时而高山流水，柔肠百结。仿模人物更是生动逼真，呼之欲出；故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激昂之处，说书人眉飞色舞，脚手并用，”左右开弓，“手中的呱啦板举过头顶打得如疾风骤雨，“咚咚嚓嚓”，“叮叮当当”敲打一番，忙得不可开交。那真是声情并茂，绘声绘色，极具穿透力和渲染力。说到辕门外三声炮响，穆桂英披上了铁甲，威风凛凛，观众也跟着来了精神，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恨不得天波府调兵遣将向边塞领军浩荡；说到摔死狸猫换太子，又不住有人唏嘘慨叹人心险恶，掬一把同情者的眼泪。

    待到更深露重，月儿西斜，说书先生会在故事高潮或险象环生之时，来一句“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便戛然而止。一般这个时候，小孩子都睡了，剩下的都是些正听得津津有味的爱听书之人，不尽兴或急于知道结果，便齐声呼和：再来一段、再来一段！最后在一阵躁动之后，有人示意书先生累了，大家都困了，明天再来。便心神领会，各自散去，回家睡觉。

       一般是大鼓演唱结束后的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说书先生会在大小队干部的陪同下背着布口袋挨家挨户集要粮食。那时候农村还不是很富裕 ，几晚上的演出，有时候十天半月也是常有的事。换来的也就是每户一碗玉米粒或者一把红薯片。当然也有个别家不给的。说什么她家又没有人去听大鼓。从中可见生活在那个时候的民间艺人是多么的不易。但正是他们在那个特殊的年代丰富了农家的业余生活，给孩子们带来快乐。
 

    我奶奶有个娘家侄子名叫金良，依着辈分我喊他表叔。他唱大鼓在河南永城八里铺那一带可是相当有名。每一年的冬季，他也会到我们村子里唱大鼓，他唱的鼓词，我听的稀里糊涂，似是而非，却依旧兴致不减。图的是那份热闹。据说正是大鼓成就了他一段美好姻缘。他个子不高，长相老成。三十大几了还没成家，后来一个从四川来省亲的俊俏姑娘喜欢上了他，跟着他四处漂泊，风雨为伴。听说还是个识文断字的高中生。在当时很多人看来都感觉不可思议。一个年轻貌美的妙龄女子，怎么会看上彼此条件相差甚远的说书人呢。依我看来，每个时期每个时代每个人的精神世界都会装有一片蔚蓝的海，这里芳草依依，鲜花盛开。在她看来，我的那个其貌不扬的表叔就是她心中那个铁马玉面，英俊潇洒的俏罗成，让她对美好的未来充满幸福的憧憬。

       大鼓，离我们越来越远了，说书的艺人都不见了，特别是沐浴月光在农家场院听大鼓那种原生态的娱乐活动更是无踪可寻，只有回忆一番，意想一回，那便是妙不可言的享受了。听大鼓是我快乐的孩童记忆，是人生宝贵的精神财富。现在的年轻人怕是体验不到其中的岁月沧桑了。

  （图片来自网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