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

急诊室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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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水瓶儿


     这一天，2015年8月14日

 清晨，我走进了他的病房，他还迷迷糊糊地睡着。青灰的脸，罩着面罩。连接的心电图监视仪显示着氧饱和度87%（正常值  96-100%）、心率132次/分。胸廓随着呼吸大幅波动。曾经宽阔的身板，已缩成骨柴，唯有那略显年轻的脸颊还有些质感。母亲伏在床后栏打着盹。妻子忙前忙后地整理着东西。

 就一会的功夫，他忽然憋醒，青灰的脸瞬间紫色，似乎再憋一下就会过去。
”氧气够吗，不够的话，再给你加一个鼻导管。”
“透不过来！”
“那我去拿鼻导管。”
“不，没用的！”
“那你呼吸慢一点，来，再慢一点，对；再深一点，嗯，就那样。”
不一会的功夫，他稍微缓过神来。半卧着，虚弱得只剩睁眼和闭眼。那嘴角还残存着咯出的血迹。一个多月的的咯血不计其数，采取多种止血方案，依然难以阻止癌细胞腐蚀一寸寸的肺泡血管，也难以抵挡体液突破残腔进入另一侧健康的肺脏，能够呼吸的细胞越来越少了。
 
   我回到了护士站，医生留下一条医嘱：今日自动出院。
是的，他没法救了！
他来自台州，可能是民风的缘故，家人想让他回归故里。
我随即找到她妻子，问其接送是否安排妥当，因为我们要准备各类急救物品，以及出院的相关事宜。
“救护车联系了吗？”
“联系了，从台州过来。”妻子说。她脸色通红，红的生火，眼窝下方沉着黑黑的晕团。她极力克制难掩的痛苦，极有礼貌地回复我提出的问题。

  下午时分，家人整理着各类自带物品。
他没睡着，一会儿坐起，一会儿躺下，辗转反侧。我不敢走近，怕他问我什么。只是远远地看一看，生命体征是否正常。

   电话来了，救护车到了。
他家人通知我，我随即让床位护士准备各类急救转运物品。

“踏踏....”担架车推进了病房。
家属们，不停地搬运东西。
他脸色越加青灰，大口喘息，惊恐的眼神不停地张望。嘴角颤微着，想说什么，但，没说。
我走到他床边，发现他全身颤抖，握住面罩的手在不停地抖动。
他看见我来，迅速带上久违的眼镜，瞪大眼睛，惊恐地看着我。
那黑黑的眼珠不停地打转，极力想从我的身上搜救一点，哪怕一丝的希望
仿佛乞求地问我“我真的要走了吗？”。

我能说什么！我真的非常害怕，这种在生死线上挣扎的眼神，即恐怖又可怜，即哀怨又卑微。我真正体会到了那种能将你撕成碎片的眼神。
我没说一句话。默默地握着他冰冷的手，极力掩饰害怕，微笑着，就像对幼儿那般，望着。
渐渐的，他的眼神柔和了，紧绷的躯体松弛了，嘴角弯起了月儿，对我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担架车很高，没有自行起降的功能，几个家属只能前后左右踉跄地抬起，置于架上。
一个简单的搬运已将他折磨得面色土灰，大口喘气，他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电梯的按键，由实习护士坚守着。车子快速推入电梯，直接下至底层。守候的救护车双门敞开，各个环节衔接缜密，没有一丝拖沓。

在躺倒之前，他极力抬起面罩的脸，对我点了点头，随即躺下，再没起来。

望着离去的车影，实习护士木讷地站着，生平第一次经历一个人的来去，只感不知所措。
“以后，你会护送很多人，这样地离开。”我平静地对她说。
“我感觉很恐怖，很害怕！”
是的，碰见谁，都会害怕的，因为，你实在无力接手那样的目光。
那，只能默默地祝福：走好！

过了两天，主任跟我说：他走了！ 终年42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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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评论

冰

可是亲爱的，与病魔面前，我们为什么竟如此脆弱？

/ty天空

生命只在呼吸之间，所以要做的事情不要拖到明天；生命又是周而复始的，所以面对生命的逝去，无需过多悲伤遗憾……祝好！[em]e163[/em]

开心果果

瓶儿接触了这么多生离死别，不但没有丝毫悲观，反而更加阳光、大气，有一颗温暖的心，感谢瓶儿那么忙，还写文章，照亮我的生活，谢谢瓶儿

瑞雪

[em]e163[/em] [em]e163[/em] [em]e163[/em] [em]e160[/em]

雪

问候姐姐秋安![em]e160[/em]

山高水深

看的毛骨悚然，尽管我当过兵，尽管----还是很压抑的。我想到，白衣天使整日就工作在这里，救死扶伤，她们的精神是伟大的！应该受到人们和社会的更加尊重！[em]e160[/em]

美丽田园

亲眼目睹一个人的生与死，希望与绝望，真的很心痛，我们活着真该好好珍惜，过好属于自己的每一天。

白雪飘飘

姐姐 善于描绘人的内心世界 文章写的很有感触

白雪飘飘

透过目光 穿透灵魂 在这一天 我们直击生死

采菊东篱

喜欢看版主的病房故事系列，小小的病房里每日都上演着生与死的悲惨，这里有亲情，温情，也有无情。 那惨白，软弱，真实的人性让人不忍目睹。求生的本能让人失去了淡然，失去了优雅，失去了理性。 伤感的提琴乐声里，演绎着很白话的故事，却隐含着人生哲理的深刻。好文。多些这种故事。

灿烂星空

人的生命真的很脆弱，还是别抽烟了吧！谢谢瓶子笔下的故事……让我们更加爱惜自己的身体，生命不光属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