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桃花

作者：长汀县河田中心学校  刘中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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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以来，在长汀县的城乡，特别是在汀城，每当人们相聚，或茶余饭后，或休息聊天，老人们或“知情者”都会给大家讲胡瞎哩（瞎Ha,长汀方言）的故事。说胡瞎哩家里有百万家财，人称“胡百万”，绰号“胡瞎哩”。天生就是一个败家子，想尽千方百计作弄人，同时把家财败掉。父母为防他老来无靠，在潮汕密置三百六十五间店铺。当长汀的家财败光，他知道还有这么多的店铺后，也全部把它败掉了。最后孤苦零丁，手拿玉碗去要饭。人死了也不倒地，知情人知道他不将玉碗最后败掉是死不甘心倒地的。于是就敲碎了玉碗，人才倒地。他的故事真是三天三夜也讲不完。诸如《胡瞎哩车金箔》，《胡瞎哩放爆杖》，《胡瞎哩削鼓杵》，. 《胡瞎哩智斗张瓜精》.....等等。就连1993年重编的《长汀县志》《方言》里刊登的故事也是《胡瞎哩削鼓杵》。所以在长汀他的故事真是老幼皆知，无人不晓。讲者神采飞扬，添油加醋，听者哄堂大笑，尽兴而散。胡瞎哩的别号“胡安筒”也就成为“败家子”的代名词。

（一）  天生“败家”才   无奈精父亲

据《汀西胡氏族谱》记载，胡宗熊（即人们传说的胡瞎哩）字梦吉，生于明万历四十三年（1615年）十一月二十三日，卒于清顺治六年（1649）年九月初六日。出生于汀西胡氏二房十四世，高祖（二房始祖）胡永澜，字致远，号观斋。曾祖胡一本，字立甫，号务吾。祖父胡辉，字希太，号实斋，生五子。次子汝楷，字式卿，号九围，生子宗熊。宗熊（即胡瞎哩）自小家中殷富，人称“胡百万”，又称“胡安筒”，而且由于他以败家出名，后来长汀人就把败家子又称为“胡安筒”。

传说胡瞎哩出生后，其父给他请来算命先生论八字，算命先生说他天生就是个败家玩意儿，他父亲不想让自己的万贯家财被儿子败掉，于是狠心地要把自己的亲生儿子害死，他把胡瞎哩用船载至无人的河中推其入河，不想胡瞎哩三番两次地抓住船沿求生，可是其父害心坚决，最后竟用刀把胡瞎哩抓住船沿的手指砍断，胡瞎哩疼痛后才放手，最后被淹死河中。

其父如释重负，谁知，不多久，他的老婆又生一子，这新生儿子竟是个断手指，自知砍断手指的胡瞎哩命中定要找他出生，无奈之下，认命了，也对其百般疼爱。

胡瞎哩长到6、7岁时，一日，其父带他到飞机坪处（当时是胡家农田）看民工帮他家整理刚买的大片农田，看到民工们将一丘丘小田拼成一块块大田，胡瞎哩不解地问他父亲拼田缘故，其父告诉他：“把小田拼成这样大块大块的田后，别人想买也少人买得起”（就是怕胡瞎哩败家的以后把田卖了）。 胡瞎哩不以为然地说：“你这就不必了吧，到时如果我真要卖，我不会把大田分割成小田卖啊。”其父哑然，遂让民工停止无意义的拼田了。

（二）  北山车金箔    歪才赛过人

     成年后的胡瞎哩杂聪明过人，一日上午，一朋友在闲谈中对胡瞎哩说：“大家都说你聪明过人，你如果能有办法让全城人家明天早上没有火安起（长汀方言，即无人生火做早饭），我就服了你。”胡瞎哩说：“我若做到了，咋样？”经旁人作证，双方决定赌银子五两。

第二天早上，胡瞎哩真让全城没有火安起。原来，打赌当天下午，胡瞎哩便到处散播明天早上在北极楼（北山）用几个大风车向城中吹金箔的消息，不几时，便满城皆知，第二天早上，胡瞎哩请上几个人在北极楼狂吹金箔，全城各家为了能多捡到几张昂贵的金箔，一大早就聚集在北山脚下附近了，哪儿顾得上做早饭，自然就全城没有火安起了。胡瞎哩为了名声和区区五两赌银，却花费了大量的金箔，真是十足的败家子。

（三）爆杖吓老板   谁敢得罪卿

又一天，有一个玻璃店的老板不知何故得罪了胡瞎哩，胡瞎哩便让做炮仗的师傅做了个大大的炮仗，这个大大的炮仗高1.3米，直径有80公分（厘米），做好后，胡瞎哩让四个壮汉把它抬到得罪了他的玻璃店外，大声嚷嚷要在那儿放，引来了许多围观的人，玻璃店的老板知道，如果这个大炮仗放响了，店里的玻璃也等着全震裂，为了满店的玻璃，忙出来不断作揖对胡瞎哩赔礼道歉，（由于胡家财大势大，玻璃店的老板自然不敢硬把他们赶走），胡瞎哩见他态度诚恳，也就放他一马，叫人把大炮仗抬走了，自此以后，再也无人敢得罪胡瞎哩了。

（四）巨木削鼓槌    大智有善心

     一次，有一胡瞎哩相熟的木匠师傅在街上遇到胡瞎哩，便对胡瞎哩说久无木匠活做，家中已经经济困难，问胡瞎哩家是否有活干，胡瞎哩同情朋友的遭遇，又知这个木匠是个不轻易得人施舍的硬汉，于是对木匠说家里有很多木匠活，木匠欣喜地来到胡瞎哩家，胡瞎哩叫人抬来两根长8米、直径80公分的大杉木，木匠问胡瞎哩要做什么，他只说：“你把这两根木头做成方的”， 木匠按照吩咐用了7天把木头劈成了方的，又把它们用刨子刨得光滑光滑的，干完活，他叫来平时只顾出外游玩的胡瞎哩交差，并问还有什么活干，谁知，胡瞎哩说：“现在你把这两根方木劈成圆的。”木匠不知缘由，只好照办，7天后完工，谁知，胡瞎哩又让他把圆木劈成方木……，如此圆做方，方又做圆，一直折腾了十几次，第七七四十九天时，两根大木头已经变成了两根小木棒，木匠终于忍不住问胡瞎哩：“胡老爷，你到底要我做什么东西的？”胡瞎哩眨眨眼睛笑着对他说：“哦，是这样的，北极楼上的大鼓少了两根鼓槌，你做好了，我下午派人送去。”木匠哭笑不得地说：“胡老爷，你咋不早说呢？我找根小木头，一个小时就做完了的东西，你却叫我做了七七四十九天。”胡瞎哩一本正经地说：“你不是说没活干吗？一小时就做完了，我叫你干什么？”一听此话，木匠如梦方醒，领了49天的工钱感恩泪流地去了。

（五）智斗张瓜精   不服也不行

话说当年，与胡瞎哩同时代的上杭也有个聪明绝顶的人叫做“张瓜精”，此人听说胡瞎哩聪明过人，很不服气，于是带着哺乳期的妻儿乘船来长汀要会会胡瞎哩与其斗智，谁知，胡瞎哩这天刚好在上杭城会完朋友，也坐此船回长汀，由于两人之前从未谋过面，所以并不相识，乘船之时，胡瞎哩见张瓜精携妻带儿，举止不凡，无意间就与他攀谈起来，当胡瞎哩得知眼前的就是远近闻名的张瓜精，此次正要到长汀与他斗智时，胡瞎哩隐瞒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只说自己也姓胡，并且认识胡瞎哩，张瓜精不知就里，把他当成了旅途朋友，在船中过夜时，把妻儿撇在一边，抱了自己的被子与胡瞎哩同睡。

第二天早上，船到了长汀码头，上岸时，胡瞎哩竟然抱起张瓜精的被子，又拉起张瓜精的美妻便走，张瓜精莫名其妙地质问他缘故，胡瞎哩却说是他的被子和妻子，两人争持不下，只好扭扯之间到衙门打官司。县官质问张瓜精说：“你说那条被子是你的，你可有什么证据?” 张瓜精只说了被子的花色，县官再质问胡瞎哩被子的特征时，胡瞎哩不但准确地说出了被子的花色，而且还说：“出行时，为防盗窃和认错，我家的这条被子角盖上了我的私章”。县官叫衙役呈上被子查看，果然被角有一个胡瞎哩的私印（这是胡瞎哩昨晚趁张瓜精熟睡后偷偷盖上的），县官自以为证据确凿，判定被子是胡瞎哩的。当县官又问张瓜精老婆的特征时，张瓜精只简单地描述了一下，再问时，气恼地说：“我的老婆就是我的老婆，还用说什么特征。”而再问胡瞎哩老婆的特征时，他不但说出了张瓜精老婆的体貌特征，还特别强调他的老婆左边乳房下有一颗绿豆大的黑痣，（可怜的张瓜精平时可没发现老婆左乳下边有痣，昨天同船时，细心的胡瞎哩竟无意间看到正在给儿子喂乳的张瓜精老婆左边乳房下有一颗黑痣），县官见胡瞎哩如此清楚此妇人的体貌特征，自然把她判给为胡瞎哩的老婆。可怜的张瓜精赔了夫人又折被，还被衙役打了10个大板子，抱着屁股哄出衙门。胡瞎哩拉着别人的老婆和被子得意地走出衙门，远远地见张瓜精龇牙咧嘴、含着怨恨的目光频频回头，便叫住了他，行至一个无人的角落，把妻子和被子归还了张瓜精，张瓜精莫名其妙地问：“你，你到底是何人？我把你当朋友相待，你却为何与我过不去？”胡瞎哩这才亮出自己的身份：“张兄得罪了，我正是你要斗法的胡某，现在你可服气？”张瓜精恍然大悟地低着头连声叹道：“胡兄如此机灵有才，张某服了，服了。”胡瞎哩把其一家邀至家中好酒好肉相待，交心相谈，数日后，张瓜精一家才依依惜别，离汀回杭。

（六）巧治谩骂汉   出言别伤人

     一日，胡瞎哩闲步街头，见一个魁梧的大汉在卖柴草时对另一个卖柴婆婆出言不逊，便想治治他，只见他走过前去问他柴草价钱，待他出价后，胡瞎哩故意还价很低很低，卖柴汉说：“还这样低的价，你是不是神经病啊？”胡瞎哩听后并不生气，只是又出了一个很高很高的价钱，卖柴汉这时转怒为喜，自以为天上掉馅饼了，忙说：“好啊，好啊，就按照这个价卖给你”（心里却想今天真是遇上了一个笨蛋神经病，这点柴肯给我这么高的价钱），胡瞎哩却故意气他，话锋一转说：“哦，不要了，不要了，我不想买了”。一听此话，卖柴汉立刻又火冒三丈，大声喝道：“你这个人的嘴是不是吃屎吃尿的嘴，还了价又不要。”胡瞎哩任由卖柴汉谩骂，自个走了。

随后，胡瞎哩吩咐手下的一个佣人用实在的价钱去和卖柴汉谈定了柴价，并说会补工钱叫卖柴汉将柴挑至胡家，卖柴汉信以为真地挑着柴跟随佣人来至胡家后院，佣人待卖柴汉放下柴草后说：“烦你在这儿坐坐等候片刻，我去主人处取钱”。说着便入里屋了，留下卖柴汉坐在凳子上等钱，等了一会儿还不见佣人出来，时值中午，卖柴汉肚中已饿，无意间，他看到旁边桌上放有一盘香麻饼干，便抓起就吃，待他津津有味地吃下了3块，又抓起一块往嘴里咬时，隔壁房间木板缝中看得仔细的胡瞎哩一使眼色给旁边的佣人，那佣人马上会意（主仆俩早就设计好了惩治方案的），快步走出来，见卖柴汉正在吃饼，顿时装作大惊失色的样子说：“你，你吃了盘里的饼干？”卖柴汉不知所以地点点头说：“吃了，吃了三、四个。”佣人立刻惊叫：“哦，完了，完了，完了，我忘了对你说这些饼是早上放了老鼠药的，用来闹老鼠的，不能吃。”卖柴汉一听，慌了，顿时觉得口干舌燥，（其实并无老鼠药，口干舌燥是他自己的心理作用）忙问佣人有没有解药，佣人故作思考了几秒说：“有，有，有，我家主人是名医，他说过要吃尿脚和干的鸡屎才能解老鼠药的。你，你等着，我给你找找……”卖柴汉哪知其中之诈，只恐性命难保，忙哀求道：“快，快，快给我找找……”，几秒过后，只见佣人往前斜伸着两只手，一手用纸托着几团干鸡屎，一手端着大半碗浓稠的尿脚快速走了出来，卖柴汉赶忙迎上前去，未等说话，接过鸡屎就送进嘴里往下咽，又一手捏住鼻子一手端起半碗尿脚“咕咚，咕咚”一气喝尽，喝完后，大张开快要呕吐的嘴巴，用右手拍拍肚皮，又不太放心地咽了咽口水。这时，从房间木板缝里看得真切的胡瞎哩才慢悠悠地走了出来，待卖柴汉看着胡瞎哩熟悉的脸庞还一脸惊愕地云里雾里时，胡瞎哩轻蔑地说：“大哥，香不香啊？谁的嘴是吃屎喝尿的啊？！”卖柴汉这才知道上当，正要发作打人，胡瞎哩大喝一声：“来人！”埋伏在后的一群家丁抄着家伙已一拥而出，魁梧的蛮人——卖柴汉见寡不敌众，只好作罢，劈手抓过胡瞎哩早就捏在两个手指中的柴钱，忿忿而去。随后是胡瞎哩和家丁们的哄然大笑。

（七）散财又送店   败尽方死心

胡瞎哩其父死后，因其不善经营，又大方好客，天生败家，渐渐地把长汀的所有家业都败光了，妻离子散后，只好过起乞讨生活，可是世态炎凉，有道是：“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以前得到了胡家好处的许多人家见胡瞎哩已经落寞乞讨了，便冷眼相看，远见远走。

一天，已投靠他人的管家见胡瞎哩可怜，便告诉他，广东潮州的汕头很富有，乞讨方便（实际上是胡瞎哩的父亲交代管家的），不如去潮汕乞讨，于是，胡瞎哩带着唯一一个脏兮兮的黑色讨饭碗（他父亲临死前交代他，如果以后会落到讨饭的地步，就用这个碗去要饭，其实这是一个昂贵的玉碗，老父亲怕这个败家子会把它送给别人，故意把碗刷上黑漆），在管家的资助下来到了潮汕乞讨，原来，他的父亲在潮汕闹市置有365间店面，交代在店中做生意的老板们：如果胡瞎哩拿着黑碗来到这里讨饭，各个商铺就每天轮流给胡瞎哩供饭，（每供饭一轮刚好一年）以抵店租，但是这些店面永远不许胡瞎哩卖，以保胡瞎哩衣食无忧。于是，当胡瞎哩来此地后，各个商铺老板轮流给胡瞎哩供饭，不久，胡瞎哩问起供饭不收钱的原因，其中一个老板才道出缘由。

可是，天长日久地吃着老板们“免费的好酒饭”， 胡瞎哩渐渐地竟然还是感到过意不去，一次酒足饭饱之后，他醉眼朦胧中“慷慨地”对老板说：“我父亲不是说不让我卖店吗？只说不让卖，又没说不让送，接下去我吃一天送一间。”黑心老板一听此话大喜过望，赶紧吩咐店小二拿来纸笔，双方立下“送约”。第二天待酒醒之后，胡瞎哩依稀记起昨日之事，多少也起了懊悔之心，偏偏他又是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咬牙也要做那个说一不二的“男子汉”，于是，又一年过后，365间店铺全送了人，可是，这一个“送”字如何了得，起初还有几个稍有良心的老板依旧叫他吃吃冷茶剩饭，残羹淡酒，但态度却不似以前热情了，不久，大家都不再叫他吃饭了，毕竟，脏兮兮的叫花子也影响店容店貌。（这让我们多少会联想起鲁迅笔下的阿Q与孔乙己）。

于是，昔日辉煌的“胡少爷”又手拿玉碗走上了乞讨流浪之路……

最后那天，孤苦零丁、又冷又饿的胡瞎哩，在一个寒风凛冽的冬天里，靠着一堵夕阳残照的颓墙站着死了，死时仍紧紧地抓着那个玉碗举起来，挺着僵硬的身躯不倒地，（倒是真有几分骨气），知情人知道他一定是不将玉碗最后败掉是死不甘心倒地的。于是就敲碎了玉碗，人才倒地。

      一代“歪才”，一代“败家祖师爷”就这样停止了他的呼吸，离世时年仅34岁，然而，他传奇的故事却在故乡老百姓口中久远流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