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荷的炸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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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的风,总会撩软冰坚的黑土,看着枯草掩埋不住的尖尖的草芽,未荷的心也随着秋千荡了一下,旋即脚便蹬住了地,停止了荡悠,风太大,悠来晃去更抽削了脸。未荷呆呆的看着公园里熙来攘往的人,懒得说话,也懒得想事。
   风恣意着,干冽冽地刮过,脸越发紧皱,未荷想起早晨同事的告诫。
   “你得保养了,再不保养,皱纹就出来了。”
    皱纹早都出来了, 未荷心说,保养就能挡住岁月?看着同事堆着一脸的笑,未荷又改了口:“怎么保养呢?”
    “你得每晚上擦保湿水,擦眼霜。你看我,一直坚持,脸上就没那么明显。”
   啥霜能保住你那稀疏的头发,掉得拔了头顶,瞎了那张还粉嫩的脸,想到这,未荷觉得这话不免刻毒,便把手里的报纸翻得有如炸弹过后的余响,懒洋洋说了句:“管用呀,那我试试。”
      
   太阳越来越红,拉长了人的影子,未荷在秋千上坐僵了屁股,越发懒得动。
   公园里人也多起来,你踩了他的影子,他又踩了你的影子,未荷突然想,那些影子会不会痛,一脚下去,那黑影上会不会多出一个洞来,于是未荷的心就提到半空中,注意着人们迈动脚的力度,注意着被踩人的反应,仿佛每一只落下去的脚都是一只炸弹,未荷作好了被殃及的准备,身处在无边黑暗里。
   突然影子没有了,脚也没有了,未荷惶恐,头皮甚至发麻了。
   “阿姨!”一个六七的小男孩站在她眼前,未荷抬起头,看见孩子后面跟着的妈妈,请求的眼神。
   “你想荡秋千?”未荷温和地问。
    拧歪了半天,未荷才从秋千上挪下来。孩子明声朗语:“谢谢阿姨!”
   “不,阿姨谢你”,是你救了阿姨,未荷在心理补了一句,心还扑扑地跳着。

   锻炼器材上站满了人,没一个空着的,左边广场上跳舞的队伍随着音乐扭来扭去的,动作还算整齐,可是未荷尽管仔细听那乐曲,也还是听不出旋律来,除了噪杂,无比的噪杂。未荷觉得自已的头陷在高速螺旋飞转的黑洞里,要被拧碎了一样,极度的想逃。
   快步朝器材的尽端走了去,未荷看见有个人正在横栏上压腿,头埋到抬起的腿下。“猴子”,未荷几乎脱口而出,接着就想找个镜子照照自已,是不是也满身长了褐色的绒绒的细毛,并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未荷下意识地回回头,似乎是怕人踩到了自已,又像是怕这惊人的秘密被人发现。
    未荷忽觉自已在笼子里,挣不脱,也逃不走,只好好呆呆着无奈地张望。
    “你来了,经常来吗?”
    “噢,你来,嗯...常来,也不常来,嗯...你天天来吗?” 未荷像被炎热的非洲草原上的猎豹追了性命一样,倏乎间神还未归窍里,发现是压腿的人在和她打招呼。
    未荷语无伦次,掩盖称人为猴的惊慌,一边想幸好是故人。
    朋友的出现没有掩去未荷心里的噪音,依旧是想逃,便想别过朋友:“你玩吧,我去幽静的地方走走。”
    “好久不见,我陪你吧。”
    未荷想说句谢谢却没有出口,又看见之前阳光下的那片草芽,嫩嫩的绿,势不可挡的样子,斑驳的树影披了一身,未荷抬起头,感觉风轻了许多,脸似乎也平整了。
    一路上,朋友絮叨着饭食,天气,某个的绯闻等诸如此类,未荷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心理却构思着一个十七岁少年的故事,并替这个少年幸运,没有生活在沉竹笼的时代。该怎样结局呢,未荷想了几种结果又都推翻,觉得太不真实,太过美好,生活的美好都是在不美好中发现的!
   甬路走到了尽头,又往回走,未荷有了故事的结局,因为她想起一件昔年的事。未荷还懵懂的那个暑假,听大人们说,邻家女孩因为怀娃缀学嫁了人,女孩是未荷的同班同学。
   “还好女孩没有生活在沉竹笼的时代。”未荷这样想着兀自笑的时候,正赶上朋友说:“你穿运动服的样子还挺好看,比你以前穿的衣服都显得漂亮呢。”
    未荷没有回应。沉默只听得两个人的脚步声,没走过五步,未荷突然狠狠说:“凭什么议论人家的着装?就因为你是我朋友?女人们在一起说穿这个,穿那个尚且着人厌烦,何况你一大男人!聊些海阔天空的该多好.....”未荷一口气吐冰雹一样,砸得朋友始料未及的意外,半天才应过话来:“这...这是...怎么了,怎么...夸你...还夸爆炸了呢?”
   未荷余怒未消,怏怏地却也笑出了声,想想,可是呢,这炸弹也不知埋在心理多久了,却在这不该炸的人面前跑了火。
   “用不用道个歉?”未荷恢复了常态,语气里的对不起弥漫了整条路。
   “你说呢?”朋友宽容地笑了,接着问了句:“这爆炸的光亮会不会让你重生?”
   “你-说-呢?”未荷学起朋友的腔调,并随着风弧出一个优美的手势。
       

       (故事虚构勿对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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