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在游

      （一）

       与铺天盖地入冬的第一场大雪一起袭击这个县城的，还有一个令人咋舌的谣传。谣传的内容是，县长陈科在省城开会期间在某宾馆与本县一同参会的某局某女科长，正在以传统的“男上女下”的方式交欢时，突发脑溢血，赤身裸体地死在那个女人身上。
 

        尽管县委宣传部、县政府办公室郑重宣布：陈科同志在省城开会期间，突发脑溢血，经省人民医院经抢救无效后病逝。但是无论在那里总有一些人对别人的私生活特别感兴趣，多方打探，终于得到有些有关陈科死因的相关细节，这些细节被有心人编成故事，就像流行性感冒一样，迅速在坊间流传开来。这个故事越传越丰满，主要内容大体是陈科吃性药后太兴奋了,干的时间太长了，由于那个女的很年轻，床上功夫很好，叫床声音很大，所以就……，大家就像听晕段子一样，讲者津津乐道，听者津津有味。讲者尤其注重细节的描述，仿佛他亲眼所见一样，就差没说清那个女人穿的什么文胸，什么内裤了……
 

       有个男人，他知道那个女人的床上功夫确实很棒；知道那个女人喜欢叫床；知道那个女人穿的是粉红色的文胸；知道那个女人穿的是极性感的超薄黑色蕾丝内裤，因为那个女人-----宋茜，就是他的妻子，他的宝贝女儿的妈妈。他叫王超然，现任松江县石头山镇的镇长。     
  

       王超然知道，所有坊间流传的有关陈科与宋茜的事情，都是真的。一顶真实可见的比绿豆还绿的帽子，在众目暌睽之下扣在他头上，让他颜面扫地，无所逃遁。
 

       其实这顶绿帽子，他已经戴了十多年了。只不过，过去是在暗中的，不被人所知的。现在似乎大白于天下了。他虽然早有心理准备，无数次地想到过会有这么一天，也设想过被公诸于众的种种可能，但是以这种近乎于被剥光衣服的方式被曝光，是他做梦也不曾想到的。犹如一株粗壮健康的杨树被剥光了树皮，不但失去脸面也断了营养的供己。不必出门验证，他就能想象出别人鄙夷的目光，会像炎炎烈日那么灼死那株没有树皮的杨树。
 

       将受到严重惊吓的妻子，送到松辽市大姨姐家休养，简单地向大姨姐交待、嘱咐一番后，他就急匆匆返回松江县，好像有非常紧急的公务要承办。其实他根本没去石头山镇上班，而是直接回到松江县的家里，他没有心情上班，只想自己一个人静静地呆着，梳理一下乱糟糟的思绪，通盘思考一下该如何面对现在这纷繁复杂的局面。
 

      （二）                                 

       几天来，王超然总是回忆起十多年来，与宋茜从相识相恋，到成为朝夕相处的夫妻的点点滴滴的过往。
 

十多年前，王超然是松江师范学校即将毕业的学生。这是专门培养小学老师的中等专业学校。他是来自蒙河县的农村的孩子。虽然蒙河县与松江县同属松辽市管辖，但两个县自然情况、经济状况、人口数量等情况炯异。蒙河县由于紧邻内蒙古科尔沁草原，农村土地沙化比较严重，土地面积虽然很大，但是很荒凉，粮食产量也很低，加上基本年年遭受旱灾，所以农民大多很穷贫，王超然家也是很穷困的。松江县地处松辽平原腹地，土地肥沃，粮食产量高，农村生活都很富裕。
 

那时师范毕业是包分配的，按照规定，王超然应当回蒙河县，如果不托关系，正常分配的话，他应当被分回他出生的蒙山乡当一名村办小学或乡中心小学的教师。尽管他深知村里和乡里都急缺正规师范学校毕业的老师，。作为一个一心一意想脱离贫穷的青年人，他不想回到那个兔子不拉屎的故乡，希望毕业能留在富裕的松江县当老师，那怕是分到最偏远的乡镇他也愿意。
 

       但是，这又谈何容易呢。在松江县没有任何人际关系的他，毕业分配前一愁莫展。与他非常要好的同学马志朋知道他的心思，一本正经地跟他说：“你若真想留在松江县，我可以帮你。”
 

       “真的？如果能帮到我，我一定好好报答……”王超然好像掉进水塘后猛然间抓到一根救命的稻草那样兴奋不已，甚至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平时能说会道的他，此时不知说啥才好。  
               

        “真的，我大舅在教育局当副局长，正好分管人事，我给你问问，我的工作也靠他安排，不过已经内定完了！”马志朋一脸诚恳，也好似无所谓的表情。    
              

        “好，好！真是不知道怎么感谢你呀？这个事情你就多费心了。”王超然打心里感谢马志朋，也羡慕他有个当领导的好舅舅。
 

       来学校接王超然去见马志朋大舅刘德阳的不是马志朋一个人，同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孩，那个女孩就是宋茜。
 

       只看一眼，王超然就觉得自己的心被什么东西猛然撼动了一下，或许这就是人们常常形容的砰然一动或者一见钟情吧。只见宋茜婷婷玉立地站着，梳着长长的黑黑的披肩发，苗条妙曼的身材，洋溢着迷人的青春气息；白皙的脸蛋，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动着，透视出青年女子独特的柔和的美。
 

       马志朋见王超然一直傻看着宋茜，好像被什么定住了神经，用手在王超然的眼前晃悠了几下，说:“老同学，给你介绍一下，她是宋茜，是我姨家的孩子，我的表妹。”
 

       “哦，哦，你好！你好！” 王超然惊醒过来不好意思地与宋茜打着招呼 。
 

“你好！”宋茜落落大方地看着王超然，面带微笑，嘴掩皓齿，似乎略有几分害羞。
 

王超然与宋茜就这么认识了。他们三人一同去见了松江县教育局副局长刘德阳。刘德阳非常客气地接待了王超然，虽然没有大包大揽，但是还是明确表态“鼎力相办”，这大大出乎王超然的意料。从副局长刘德阳的办公室出来，到教育局财务科门口时，宋茜推门进了财务科的屋里，回身和王超然及马志朋打着招呼说：“你们走吧，我上班了”，原来宋茜就在教育局上班，这更大大的出乎王超然的意料。
 

其实更出乎王超然意料的是，希望王超然留在松江县，找舅舅刘德阳为王超然安排工作，主动去见王超然，陪同王超然见舅舅，等等这些都是宋茜自愿主动所想所要做的，马志朋是在听命于宋茜，所谓帮王超然不过是顺水人情。宋茜为什么要成人之美呢？为什么要雪中送炭呢？
 

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是的，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原因就是宋茜喜欢王超然，想和王超然处对象。宋茜是在篮球场上喜欢上王超然的，宋茜去师范学校找表哥马志朋，恰好马志朋正和王超然等几个同学正在打篮球，宋茜被篮球场上最为活跃的王超然吸引住了，从此在内心偷偷地喜欢上这个充满青春气息的小伙子。在她心里王超然给她留下这样深刻的印象：俊朗的身姿，充满着青春的活力；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迷人的色泽；那浓密的眉，高挺的鼻，厚薄适中的红唇，这就是她心中的白马王子的形象！从表哥那里她还得知王超然写得一手好字和好文章，是学校学生会宣传部的部长。这让她更加喜爱有加。于是她请求表哥做了以上这些事情。
 

宋茜和马志朋设好了套，等着王超然自己上套。完全不知所以然的王超然真就自己上套了。王超然主动找马志朋很胆怯很小心地提出想和宋茜处对象，希望马志朋从中介绍和帮忙，马志朋隐住心中的狂喜爽快地应承下来。王超然不禁对马志朋的真诚相助感激涕零，暗中庆幸结交了如此重情重义的好朋友。
 

王超然和宋茜的恋情进行得异常顺利，挽着貌美如仙的宋茜徜徉于学校旁的树林下；手牵手漫步于县城璀璨的街灯下；肩并肩依偎在电影院漆黑的屋里，一切都是那么美妙、那么令人陶醉、那么幸福，使王超然有些飘飘然。
 

马志朋的舅舅刘德阳也是宋茜的亲舅舅，自然应宋茜的要求，将未来的外甥女婿王超然安排到松江县距县城最近的松平乡中学，王超然知道宋茜的舅舅连续给了他三个破例照顾：留住松江县是破例；留在距县城最近的松平乡也是破例；中专毕业的文凭直接分到中学当教师更是破例。
 

王超然知道这一切都是宋茜带给她的，美好的爱情和梦寐以求的工作。王超然发自肺腑地对宋茜海誓山盟，表示即使有千难万险，也要忠贞于爱情，与宋茜白首偕老，共渡此生。宋茜小鸟依人般地依偎在王超然的胸前，激动地流下了滚烫的热泪。
 

爱情一帆风顺，工作也是一日千里。因为有了宋茜和刘德阳的关系，松平乡中学的校长对王超然格外关照。首先发展他为党员积极分子，接着又安排他到学校办公室做文秘工作，半年后就任命他为办公室主任，一连串的提拔与重用似乎是那么顺理成章。
 

不到一年时间，由校长充当名义介绍人，王超然与宋茜就步入了婚姻的殿堂。王超然的父母是普普通通的农民，家境贫寒，还是宋茜的舅舅刘德阳在县教育局的职工宿舍中临时借用一个家属楼做了新房。婚后的第三天，宋茜提出设一次家宴答谢校长和舅舅刘德阳，王超然非常赞同 ，吃水不忘打井人吗。宋茜又提出应当把管教育的常务副县长陈科也一并请来，王超然在与宋茜处对象时就知道，陈科是宋茜的恩人。原来陈科与刘德阳是高中同学，宋茜高中没有考上大学，是舅舅刘德阳找了老同学陈科才将宋茜安排到县教育局财务科工作。宋茜和王超然说这次结婚，陈科还特意送来贺礼，今后用着陈科的地方多者呢。王超然觉得宋茜请陈科的提议，怎么说都是对的，他举双手赞成，然而他担心一个小小的老师结婚能请得动堂堂常务副县长陈科吗？
 

显然王超然的担心是多余的。他和校长下班后从学校赶到家时，舅舅刘德阳和陈科已经坐在家里的客厅破旧沙发上与宋茜聊的火热。虽然知道请了陈科，但是看到副县长真真地坐在自己那个临时借来的没有任何陈设的寒酸的家里，那么自如，那么随便，一点也没有领导的架子，使王超然内心深深地震动了，也深深地感动了，当然更是激动万分。见陈科中等身材，不胖不瘦，黑黑的头发梳理一丝不苟，两只大眼睛炯炯有神，很有派头。
 

刘德阳给王超然介绍道：“超然，这就是陈县长，对你们的事情很关心呀，今天特意抽出时间为你们小夫妻祝贺新婚很难得呀！”
 

“你好！陈县长，大驾光临，蓬荜生辉，我和宋茜的事情劳你费心了，真不知道怎么感谢才好！”经过一年多工作的锻炼，王超然已经知道和懂得在什么样的场合，面对什么样的人应该说什么样的话，没有了一点学生气。
 

“不用客气，我和德阳是同学也是好哥们，德阳的外甥女就是我的外甥女，德阳的外甥女婿也是我的外甥女婿呀。”陈科一句话就拉近了与王超然的关系，也令宋茜喜上眉梢。
 

“你多大了？”陈科问，
 

“23岁了”王超然答。
 

“现在在松平乡中学做什么工作呀？”陈科问，
 

“由于能力强表现好，刚刚干一年就当上了我们学校的办公室主任”校长接过问话回答道。
 

“很好吗！年轻有为呀，你们学校要多下力气好好培养呀。”陈科嘱咐道。
 

“超然呀，年轻人得要求进步呀，争取早日入党，现在咱们县乡镇干部青黄不接，，组织部门正在选贤用能，希望你在乡镇好好锻炼，日后担当重任呀……”陈科看着王超然的脸，保持着儒雅的微笑，亲切地说，
 

“好呀，好呀，到时候还得靠陈叔关照呀”宋茜急忙接过话茬。
 

准备开饭了，宋茜走进厨房后，陈科也跟进去了，隐隐约约的可以听到他们两个嘁嘁喳喳说着什么，还不时发出嘻嘻的笑声……，王超然进去搬桌子时，他们挨着很近的身体倏然分开了。王超然一下子楞住了，有些许的疑虑，但是心里没没多想。大家高高兴兴地开怀畅饮之后，不是宋茜几次推扶着，醉意朦胧的陈科好像要倒在宋茜的身上，弄得宋茜很不自在，一脸绯红，王超然心里也非常不舒服。正在难受之时，他回身之际猛然发现陈科的手不老实地抚摸着宋茜的臀部。这个夸张的动作，令王超然大为吃惊。他在心里打了好几个问号，他们怎么那么熟呀？怎么一点不像长辈与晚辈关系呢？宋茜为什么对陈科过分的动作无动于衷呢？难道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特殊关系吗？王超然突然觉得自己吃到一只苍蝇，正在卡在嗓子眼那，欲吞不能欲吐也不能，是一种被羞辱的感觉……
 

（三）

从那时起，一种沉闷晦涩的心绪偶尔会搅得王超然心神不宁，甚至狂躁不安。但是太阳每天依然照样升起 ，河水依然缓缓流淌。王超然和宋茜依然重复着从家到单位，从单位到家的两点一线的生活。在聊天中宋茜偶尔提及陈科，王超然总是就事论事，尽量避免谈及陈科的名字。暗中王超然却加强了对宋茜的细心观察，想发现和寻找出特别的异常或者蛛丝马迹。功夫不负有心人，半年之后他终于发现了一个特别异常的事情。就是在每周的周二下午总是有三四个小时联系不到宋茜，打电话到局里办公室，同事说出去办事了；打她传呼也不会，回家问她怎么不回传呼总说没听到。王超然苦思冥想觉得这是重大疑点，决定要探明究竟。
 

这又是一个周二，中午午饭后，王超然向校长请假回家，想看看能否找出什么破绽。他从来公交站的站点下车后正欲往家走，忽然看见前面五六十米地方，有一个急匆匆赶路的漂亮女子特别像宋茜，王超然紧赶几步一看，可不，就是宋茜。这是干啥去呢？王超然决定尾随，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宋茜沿着大路近乎小跑地跑进县政府宾馆的主楼。王超然进到宾馆大厅已经没有了宋茜的踪迹，总台女服务员非常客气而又有礼貌地向他问好，问他：“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助吗？”他欲言又止不知道怎么回答时，突然看到总台显示器的一个画面里出现了宋茜的身影，她急步走到316房间门口瞬间消失了。王超然支吾几句就离开了宾馆。他找到了一颗大树，躲在树后，这样既可以隐藏自己又可以看清宾馆人员的出入情况。他看了一下手表，此时是14.20分，他想等一会她很快就应当出来的，谁知道一等就三个多小时。东北的秋天天黑得早，17时天已经黑了，县城华灯初放一片璀璨。宾馆的景观灯也将宾馆门前照得通亮通亮的。17点30分左右，宋茜缓缓地从宾馆里面走出来，坐到一辆桑塔纳2000的轿车里后排座椅上，从轿车的型号及牌照号码，王超然知道那是陈科的车，不到两分钟陈科也从宾馆走出来，坐在驾驶员的位置上发动轿车缓缓驶出宾馆，驶向教育局家属楼的方向……
 

王超然回到家时，看到宋茜如每天一样正在厨房忙着。他没有吭声，心里骂道真会演戏呀。王超然不动声色，但是一脸的冷峻。宋茜炒了四个菜，这么“奢侈”让王超然感到好像有什么好事要庆祝，有什么好事呢？王超然不知道，难道宋茜要庆祝与陈科幽会吗？ 宋茜忙乎完了，一上桌就高兴地说：“今天有个好消息，庆祝一下。”
 

“什么好消息？”王超然不冷不热地问，
 

“陈县长和松平乡的李书记说了，调你到乡党委工作。李书记同意了，让你当乡党委的组织委员。你党员刚转正就当上组织委员，属于破格提拔呀，这不是好事吗？”宋茜眉开眼笑地说着。
 

“是好事，是好事……”，王超然内心是想当官的，渴盼当个一官半职的，给父母争光。他们家连个当村干部的亲属都没有，从小就看见爸爸一见到当官的就点头哈腰、满脸堆笑的，自小他就对有权有势的当官的人羡慕不已。但是一想到宋茜与陈科出双入对的，心里不是个滋味，脸上冷冷的就是笑不出来。
 

见王超然一晚上都阴沉着脸，没有一丝高兴的神情，宋茜大为光火，指责王超然不懂人情世故。王超然也憋不住心中的怨气，突然冒出一句：“什么他妈的组织委员，是拿身体换的？”
 

“你说什么？我拿身体换什么啦？你怀疑我和陈科有一腿呀？”宋茜脸都气白了。
 

“有没有，你自己知道！”王超然唬着脸。
 

“这么寒碜人，有什么证据？拿出来！”宋茜逼问道。
 

一说证据，王超然不言语了。哪有什么证据呀，有的只是自己的猜测，和察言观色的一种感觉啊！但是他认为自己的感觉是对的，或许压抑的太久了，他不再考虑什么后果了，就把结婚后第三天请陈科他们吃饭所看到的，想到的，和下午亲眼目睹宋茜和陈科在宾馆的事情……，王超然一口气吐出了压在许久的疑虑、猜测，说完了，就像黑黑的屋子里突然打开了一扇窗户，空气流通了，他心里畅快了，顿时舒服了许多。宋茜只是静静地听着，没有反驳半句，喘气声越来越粗，最后嚎啕大哭起来。起初王超然没有去劝慰，令宋茜吚吚呜呜的哭了好久。王超然慢慢地清醒了许多，有些后悔刚才的冲动，他看到宋茜美丽的眼睛都哭肿了，心倏地动了一下，气恼霎时被爱惜取代了。
 

        或许是郁闷了许久的缘故，也或许是想起下午在宾馆那漫长的三个多小时，王超然猛然间有一种野性的冲动，他一把搂住宋茜，温柔而又爱惜的亲吻着宋茜性感的双唇、美丽的脸颊、生香的玉颈、丰满的双乳。他的右手不停地爱抚着宋茜的下身。宋茜不哭了。她全身发热，两眼迷茫，不自觉地呻吟起来，完全沉浸在美好的性爱之中。性爱是治疗创伤最好的梦幻良药，沉浸在梦幻中的女人是不用大脑思考问题的。
 

       这次以无言的郁闷开始，以质问铺垫，最终以身体来表达爱意的所谓“争吵”之后，宋茜躺在王超然宽大温暖的怀抱中，毫不设防地坦白了与陈科交往的真实情况：宋茜高考失利以后不想再考了，就找舅舅刘德阳安排工作，哪怕是在乡镇当代课老师也行。虽然刘德阳是教育局的副局长，但是涉及人事局、财政局，他一个人也当不家。于是就找到当常务副县长的老同学陈科，陈科口头答应的很好，就是一直拖着不办。刘德阳追急了，陈科说哪天把你外甥女找来看看，看看有没有能力当老师呀？刘德阳选择一天晚上请陈科吃饭，找来宋茜作陪。陈科一见年轻漂亮的宋茜眼睛都是绿了，连说了几个好！正如人们常常说的酒不醉人人自醉，海量的陈科有些微醉，非得要求宋茜把他送到宾馆休息，在宾馆陈科夺走了宋茜的处女之身。看着外甥女哭红了眼睛回来，刘德阳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气愤地想拿着内裤等证据去告发陈科，让他这个衣冠禽兽蹲几年牢。冷静下来一想，这么做，外甥女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不仅没有好处，自己也一定会跟着身败名裂。于是决定等等看，看看陈科到底如何补偿，结果没几天陈科就办好了宋茜到教育局上班的所有手续，于是……
 

王超然这回终于搞明白了，宋茜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村高中毕业生，父母也是本本分分的农民，怎么就一下子进了教育局。包括自己落在松江县以及调到乡党委这件事，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宋茜用身体换来的。望着已经进入梦乡的性后吐真言的宋茜，他陷入深深地沉思之中。
 

天已经蒙蒙亮了，他一夜未眠，经过一整夜的思考，他紧皱的眉毛舒展开来。他已经有了结论，就是外甥打灯笼一切照旧。因为他反复扪心自问，自己还深深爱着宋茜，离不开宋茜，离开宋茜活不了。虽然他打心里憎恨陈科，但是实在没有办法，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他给自己的决定找到了理论依据。另外他觉得这是无法比较谁吃亏谁占便宜的交换，已经付出的收不回来，还不如多收获一些果实呢。
 

果然，王超然收获的果实越来越丰厚。他调到松平乡党委当了一年多的组织委员后，就被提拔为副乡长。当了副乡长，王超然才明显地感到有陈科这个靠山的重要性了。看看乡政府班子成员吧，那个没有上面的关系或者靠山呢？被别人十分尊敬地一口一口一个乡长叫着，心里美滋滋的，尤其回到老家蒙河县蒙山乡时乡亲们对他是刮目相看，像对待英雄一样的捧着他，爸爸告诉他，现在村里干部见到他爸爸老远地主动打着招呼。在学校和乡政府工作的这几年时间里，他懂得了许多，有的哥们为了弄个副乡，逢年过节的没少往县里跑，有的苦于找不到门路唉声叹气的，什么送钱、送女人的那不是事。有时候静下来想想，如果没有陈科的特别关爱，仅凭自己平平常常的工作能力和没有任何建树的工作政绩，怎能如此官运亨通呢？当然他清楚陈科特别关照的由来……
 

（四）

松平乡紧邻县城，位于平原地带，是一个典型的农业乡，基本没有乡镇企业，私营个体经济也不多，王超然分管文化、教育、卫生和村镇建设，都是清水衙门，没有油水。在县党校学习的时候，看到有工业企业和矿产资源的乡镇长花钱那个阔绰，他非常羡慕。于是他和宋茜商量，看看能不能请已经当上了县长的陈科，把他调到石头山镇当副镇长。松江县的干部都知道在石头山镇当个副镇长比有的偏远的乡镇当个镇长、书记都实惠，俗话说那是肥缺。
 

宋茜去找陈科，陈科说正要找她，下周去南方开招商会，想请宋茜负责招商的宣传事宜。宋茜知道所谓负责宣传事宜就是借口，自己只要服务好陈科就好。正好找陈科有事就一口应承下来。回家和王超然一说，王超然虽然心里不舒服，但是也认为机会难得，于是脱口说出：“去吧，去吧，好好为领导服务！”。说得宋茜满脸绯红，使劲地瞪了王超然好几眼。
 

一周的招商会很快结束，宋茜满面春光的回来了，还大包小流地买回好多时装，当然这一切费用，经陈科大笔一挥都是招商会开销。一个多月以后，个别乡镇调整干部，石头山镇的镇长调到别的乡当书记，副镇长提为镇长，正好空出一个副镇长的位置，于是王超然被平调到石头山镇任副镇长。石头山镇的镇长和书记根据陈科的意见，安排王超然分管矿产资源和乡镇企业，这是令人眼红的肥差。
 

石头山镇地处长白山余脉，境内山岭纵横，石灰石、方解石和硅灰石资源储藏量非常丰富。松辽市的二个大型的水泥厂和松江县的三个水泥厂的石灰石原料均来源于此地，镇境内大大小小的从事非金属加工的私营企业有二三百家之多。这些私营企业的老板大多数是外地的大款，他们与当地官员相互勾结，借助当地的资源优势开矿发财，也给当地的百姓带来了大量的就业机会。投资的人或许有挣有赔，有亏有赢，那些有实权的人得到的是只赚不赔的实惠。据说，一个开矿的老板每年要给掌握实权的官二至五万的红包。王超然新来乍到，虽然不是一把手，但是这些圆滑的老板自然也不想得罪主管副镇长这个掐脖二，到春节前给镇长书记以万元作为单位表示的时候，随便也给王超然三千五千的，一个春节下来竟然接了五十多万，这让王超然和宋茜夫妻兴奋不已，切身体会到当官的好处。宋茜也有了小进步，被提拔为财务科副科长，财务科是教育局主管给各个学校拨款的，是教育局四大肥之一，另外三肥就是人事科、招生办、基建处。除了工资，宋茜的外捞也得有个三万五万的。一穷二白的小两口子一下子翻身解放了，日子过得满滋润的，商量着开春就在县城买一个150平方米以上的楼房，好好装修装修，总之别人有的也要有，并且一定不能比别人差。
 

二年多过去了，王超然和宋茜住进了一百八十多平方米的楼房，楼房装修的富丽堂皇，住得舒舒服服的。宝贝女儿长得向宋茜那么漂亮，在县里最好的小学读书。王超然开着石头山镇配备给他的专车，宋茜自己也买了价值十多万元的轿车，过着令许多同龄人羡慕不已的养尊处优的生活。但是王超然并不满足现状，在石头山镇二年多的副镇长任上，他把一切都看得真真切切的。那些私营企业的老板们大都奸猾，很多老板根本不找他这个主管的副镇长，有事就直接找镇长或者书记，因为那样可以一锤定音。所以王超然做梦都想当上正职，为此没少跟宋茜合计，怎么能提的再快一点。自然宋茜逮着机会便向陈科吹风。
 

转眼又到了年底。镇党委书记提前好几天就通知他，这几天县委组织部要来了解干部情况，镇党委已经推荐王超然担任正职。下午突然接到镇委书记电话，说组织部贺部长来了，让他陪餐。他明白这是镇委书记给他接近贺部长和表现自己的机会。
 

贺部长和县委书记马喜权一样都是松辽市委派来任职的，不像陈科是松江县土生土长的干部，与陈科没有很深的交情。虽然陈科是县委副书记、县政府的县长，主管全县的经济工作，但是毕竟按照组织原则，干部的考察和任免归组织部，最后的决定权在县委书记马喜权的手中。由于石头山镇的镇长一职含金量太高了，所以竞争异常激烈。虽然陈科专程找贺部长沟通过，但是陈科仍然不是完全放心，就打电话叮嘱宋茜，一定要在贺部长那疏通一下。具体如何疏通怎么疏通，没有明说。
 

组织部贺部长，四十七八岁的样子，一米八十多的大个子，一副很严肃的模样。席间，王超然显得很拘谨，很怕说错话，就没怎么言语。贺部长倒是很平易近人的，说，你就是王超然啊？年轻，有干劲有前途，你们的镇委书记对你评价很高呀。接着话锋一转，现在我们县的乡镇副职有不少比较优秀的干部，可以担当更重要的职务，但是有许多干部还不是非常熟悉呀，比如你王超然吧，我就不是很熟悉呀！贺部长一个字也没有提及陈科县长，毕竟私下的沟通不方便拿到桌面上说呀。
 

王超然真诚地笑着，说：“这说明我的工作做得还不够好呀，不突出呀，尤其缺少向贺部长汇报呀！”
 

镇委书记接过话茬：“是呀，超然工作干得不错，和组织沟通这一点还有待加强呀，希望贺部长多多包涵，多多关照啊。来，我们敬贺部长一杯！”
 

贺部长很爽快地一饮而尽，爽朗地“哈哈”一笑，略带醉意地说：“要说关照啊，还得你们关照我呀，我的亲戚在这开矿的事情没少给你们添麻烦呀！”
 

镇委书记也哈哈笑起来：“那是应当的，部长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呀”。
 

王超然陪着笑脸，心里暗暗骂道：你贺部长的亲属谁敢不照顾，连这点眼力见都没有，那小官早让你撸了。
 

乘镇委书记接电话出去的空当，王超然从皮包里拿出已经准备好的五万元钱，往贺部长的皮包里塞，嘴上说：“请贺部长关照，一点小意思！”
 

贺部长看着王超然把钱装进自己的皮包里，微笑着说：“你提拔的事情，陈县长和我打了招呼，因为想竞争石头山镇镇长的人很多，我不敢保证，最后还得马书记定夺。但是作为组织部长我一定鼎力推荐你，这一点，你放心！”
 

看着贺部长拎着鼓鼓的皮包坐上轿车，王超然感觉镇长的宝座好像唾手可得了。
 

（五）

春节就快到了。
 

王超然突然接到贺部长电话，贺部长说：“原地在石头山镇安排正职难度太大，好像马书记另有人选，如果到别的乡镇当正职没有问题，回松平乡也可以，基本情况就是这样。”虽然提正职的事情有了眉目，但是不能留在肥的流油的石头山镇令王超然闷闷不乐。
 

临近年关了，所有想进步的干部都一门心思地琢磨着给谁送礼，怎么送，送什么。听说一个乡镇干部给一个县委副书记送了两瓶茅台酒，这个书记眼皮都没撩，说，我一个书记还缺酒吗？搞得那个送礼的干部下不来台。而那两瓶茅台将近4000元呀，他妈妈的，现在这些当官的胃口大，胆子也大。要不，怎么说官场送礼，可是大学问呢！博士后也未必能研究明白！
 

思来想去，王超然还是想争取留在石头山镇原地提拔，到别的穷乡破镇的，虽然职务上去了，但是好处不多，从实惠的角度看，显然连石头山镇的副职都不如。可以如何打通马书记呢，他苦思冥想没有想出什么辙。
 

晚上，与几个副镇长喝酒，大家级别相同，说话也不藏着掖着的。当了十多年副镇长的老麻，一喝酒，嘴就把不住门，牢骚满腹的。牢骚的中心就是怎么努力都当不上正职。王超然说，你没给领导表示表示？老麻说，哪年春节不表示呀，现金没少过3000元，另外山货呀、烟呀、酒呀，加一起得5000元出去。一向文质彬彬的李副镇长说，送这点东西想提拔简直太少，能保持住副职就不错了。王超然说，不想提拔就不送礼了。老麻突然升高了嗓门“去他妈妈的！”地骂了一句，不想提拔也得送礼，不然给你换个穷地方，美其名曰：重用！整不明白管干部那些人的花花肠子，还当什么鸡巴官呀！大家越说越起劲，甚至有些慷慨激昂。李副镇长和王超然碰了一杯酒，喝完了凑到王超然的耳边，小声地说“我们都没有希望了，就你正当年，当正职的可能性最大呀，可得抓紧活动呀。”“怎么活动呀？”王超然问道，“我听说马书记就喜欢美女呀，哈哈，听说听说呀，不知真假！”李副镇长边说边嘿嘿地笑着。
 

回家的路上，王超然反复琢磨李副镇长的话，是呀得抓紧活动了，过完春节，正式宣布了就来不及了。他想还是和宋茜商量一下怎么办吧。
 

“我去找马书记试试吧。”宋茜以非常坚定的口吻说。马书记到教育局来检查工作，因为涉及增加教育资金的问题，宋茜直接向马书记汇报过工作，每次都应局长要求陪餐，和马书记也算老相识。马书记亲口在酒桌上对宋茜说过，个人有事情可以直接来找他。
 

“送多少合适呢？”王超然问，
 

“送五万吧！”宋茜想了想说。
 

“少不？不管马书记提出什么要求，你都要满足呀！”王超然小声地说，
 

“你这个王八蛋，就舍得把我豁出去”宋茜听出了王超然的弦外之音，愤愤地骂道。
 

“我有什么着？就这社会呀！……”王超然一脸无奈、一脸歉意，当然他的内心也是不情不愿的，但是他实在想不出其他辙。
 

（六）

今天是腊月初十二。镇政府已经安排镇机关干部放假，只有镇领导轮流值班。放假以后，镇长和书记比平时更忙了，谁都明白，这个时候唯一的事情就是拜谢各个领导，县委、县政府，还有县里比较重要的部、委、局的领导。有的甚至还得到市里一些领导或者市里的有关部门。在官场上混的人明白，如果年关的时候对有实权部门或者领导不理不睬，过了年一大年想办什么事情，那就势比登天了。
 

宋茜给马书记打了好几个电话，马书记推辞了好几次，在宋茜死缠烂打下，终于同意星期天在市里的某宾馆见面。看着宋茜打扮着漂漂亮亮的走了，王超然心里很不是滋味，突然想起李副镇长哪天说的话：“还是女干部有先天优势呀，自有资源，合理利用，事半功倍，还两全其美！羡慕呀羡慕呀”，李副镇长的话是泛指，还是专有所指呢？现在想来好像有些含沙射影的意味，他禁不住骂了一句“他妈的！”
 

松江县城到松辽市二十多公里，单程二十多分钟就到。宋茜的驾驶技术很一般，比别人慢一些。从上午10点离开家到下午两点多了还没有音讯。他妈的！王超然突然感到非常郁闷。他有些后悔，觉得不应当又送钱又送人的。哎，宋茜为了自己的前程付出太多了。想到这些，王超然深深地感觉到宋茜是那么的爱自己，自己也真心地爱着宋茜。心里想着便拨通了宋茜的手机，但是手机是关机状态。为什么关机呀？他妈的，怕惊扰了好事呀！
 

宋茜的手机关机，使得王超然心烦气躁起来。他突然想起绿帽子，一股隐晦的心绪翻腾开来。他妈的，想出人头地真难呀，什么政绩呀？都是扯王八犊子。会干的不如会说的，会说的不如会送的，会送的不如有辫的，你说这是什么乌七八糟的官场呀，那个好人能在官场干出名堂呀？没有当婊子和王八的心，就别在官场混！
 

突然王超然的手机来了一个短信，短信是宋茜发来的，内容是：我陪马书记去省城办事，明天回来，不要挂念！王超然接到短信心里大骂道：马书记，你也太不是人了，你到省城办事，让你自己媳妇陪着，让我媳妇陪什么玩应呢？他妈的！
 

王超然基本一夜未眠，终于在第二天下午等到宋茜回到家里，宋茜显然非常疲倦，强打着精神。王超然不好紧盯问三问四的，沏上最好的碧螺春，送到宋茜面前。宋茜苦笑着说：着急了吧，我们的事情马书记答应了。钱收了，非让我陪着他去省城给省领导送礼。他送礼时，我在车等着。后来我们在宾馆休息了……
 

看着宋茜甜美地睡着了，王超然心里难过呀 。内心狠狠地骂道：马喜权你够狠，金钱美女一起吞呀，咋不干死你呢？你要是敢不兑现承诺，我就把你的丑事直接告到中纪委王岐山哪！
 

（七）

过了农历二月二龙抬头，乡镇机关才开始正了八经的上班。王超然和朋友们玩了一个正月的麻将，休息了二天准备上班。
 

睡梦中王超然和宋茜突然被电话铃声惊醒，是陈科打给宋茜的，电话里陈科沙哑的声音引来宋茜眉开眼笑：刚开完县委常委会，明天上班就开会宣布个乡镇干部调整的任命，已经决定任命王超然为石头山镇镇长。
 

一会马书记又给亲自宋茜打来报喜电话。之后贺部长给王超然打来恭贺的电话！
 

看来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王超然也激动地精神抖擞起来。王超然和宋茜回味着这艰难的过程，觉得两口子这一切一切的付出都是值得的。所有的交换都是合适的，有显著成效的。但是这其中的苦涩又有谁知晓呢？虽然是镇长，是正职，但是实质是二把手呀，书记才是一把手。要变成一把手，或者前进一大步到副县，又有多少荆棘和坎坷呀？又要付出怎么样的代价呢？看着妻子宋茜娇美的面庞和柔弱的身体，王超然阵阵心痛和不舍呀！试想如果老老实实地做一名老师不好吗？那样宋茜也不必为了自己的前程抛头露面、舍身相助呀？
 

可是既然走进了官场，混到了正科，还有路可退吗？
 

既然干到了正科，觊觎副处也是正常的心理。虽然从正科到副处，仅仅是一步之遥。可是这一步是异常遥远的，这条路上的厮杀更是血腥和惨烈的，如果在松辽市委、市府没有领导强有力的支持，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想到领导，他就想到一张张面目狰狞的脸，想到宋茜那张讨人喜爱的脸，王超然又一次被忧郁的心情所困扰，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抑郁症。如此不顾廉耻的付出和交换，值得吗？一方面憎恨和唾骂官场的所谓潜规则，一方面又身体力行的遵行这个潜规则。身在官场的人谁不这么做呢？俗话说得好：家家卖烧酒，不漏是好手！
 

想到官场的种种冠冕堂皇，种种虚心假意、种种虚张声势，尤其想到自己的龌蹉、卑鄙和可耻，王超然只想骂一句：他妈的！

……
 

天已经亮了。
 

王超然一夜未睡，听说省纪检委的工作组马上就进驻松江县，有人已经把马喜权书记和陈科县长的种种劣迹，汇总成许多条罪状通过各种渠道反映到省、市，甚至是中央纪委。王超然不敢想象今后的结局，如果马喜权倒了能不能殃及自己呢？陈科虽然死了，能不能被彻底调查呢？
 

一切都是不确定的……，他突然觉得早晨的阳光那么刺眼，不想从黑夜里走出来……
                                                                                                            
                                                                                                                          （2014年12月19日于家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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