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西莫多

“老张头，快点呀，晚了可就没地方了！”

“唉，老李头，我这就下楼，你等我一下啊！”张老爷子放下手中的筷子，匆匆忙忙地往外走。

“老头子，你着什么急啊，饭还没吃完呢！”老伴在身后喊道。

小区的门口新开了一家健康养生体验馆，每天都有健康讲座，凡是来听课的人都能得到一些小礼物，诸如一斤挂面、一瓶酱油或者五个鸡蛋。

张老爷子在邻居老李的怂恿下，每天都去那里听课，隔一段时间还会买回一些健康馆里推荐的药品，有补铁的，有补钙的，有补锌的，回到家里就往自己的肚子里送。

一连吃了两个多月的药，还真见到了效果——张老爷子因为微量元素服用过量而引发身体中毒住进了医院。

从医院出来，儿子小张对他说：“爸，以后你可千万别去那种地方了，他们卖的那些东西不但治不了病，还有可能要命的！”

“放心吧，有了这次的教训，我还能去吗！”张老爷子有气无力地答道。

小张见父亲答应了，心才算是放了下来。公司正准备把他派到南方去，开拓广东市场，那里离家足有三千多公里，只有过年才能回来一次。

儿子走了，张老爷子把接送孙子上下学的任务揽了过来，虽然有点累，但还是乐在其中。

很快，小张在南方站稳了脚跟，随后把老婆和儿子也接了过去，张老爷子又变得闲了下来。

三年后的一个夏天，小张由于公司有急事从广东飞了回来，因为飞机抵达的时间是清晨，就没有去公司，而是先回了家。

一进家门，小张看到只有母亲一个人在家，急忙问：“我爸去哪了？”

“还能去哪啊，门口那家健康体验馆呗！”

“啊？又去了，我爸吃的亏还不够大啊！”

“不是原来的那家，又换了一家。”

“换了一家？换哪家也不行啊，他们都是一样性质的！不行，我得找他去！”小张立刻下了楼，向那家健康体验馆走去。

快到体验馆的时候，他放慢了脚步，悄悄地盯着父亲的背影。

父亲也是刚刚走到店门口，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孩快步地从屋里跑出来，满脸带笑地搀住父亲的胳膊，甜甜地叫了一声：“爸爸，您来了，我搀您进去。”只见父亲笑着点了点头，跟着女孩进了屋。

另一个女孩走过来准备跟小张说话，他摆了摆手，示意女孩不要管他，又指了指父亲的背影，女孩明白了，这是老人的亲属，也就不理会他了。

透过白色的门帘小张看到，女孩把父亲带到沙发前，扶他坐下，然后递上一杯热茶，接着又拿来一个按摩器，在父亲的后背上滚动着，一边按一边跟父亲聊天“爸，感觉怎么样啊？腰还痛吗？”

“不痛了不痛了，这几天你们给我做按摩，我的腰轻松多了。”

“爸，昨天您给我们讲了您年轻时候的事，好象还没有讲完，我们也没听够，今天再继续给我们讲讲呗？”

“好好好，只要你们这些年轻人不闲我絮叨，我就继续说，我们那个时候啊……”

小张听到父亲又讲起了他的往事，这些往事已经把他的耳朵听出茧子来了。他向店内环视了一下，很多老年人都在这里，都是一样的待遇，他们一边享受着店里的服务，一边聊着天。店里的工作人员对他们的称呼也很统一，男的叫爸，女的叫妈。

看到里面的情景，小张竟然忘了自己还有工作，还要回公司，他呆呆地向里面望着，似乎要找到什么答案，好在父亲正全神贯注地给女孩讲自己的往事，没有发现他。

一个上午很快就过去了，小张看到父亲从沙发上站起身来，从兜里掏出一些钱，跟女孩说了些什么，女孩接过钱，上了二楼。时间不长，女孩提着一个精致的纸袋下了楼，来到父亲身边，把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拿给父亲看，还边看边讲，无非是这些东西有什么作用，怎么样服用之类的话。父亲一边听一边点头，然后把东西装好，向店外走去，女孩微笑着送他出来，搀着父亲下了台阶，还不忘说一句：“爸，您明天一定要来啊！”

看到父亲出来，小张赶紧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

这时，经常带着父亲去体验馆的李老爷子恰巧从此经过，只见父亲把那个纸袋放到了老李的手里：“老李，这个送给你了！”

“给我？你不是在开玩笑吧，要不你就是老糊涂了，这东西那么贵，你舍得啊？”

“你别管贵贱，既然给你了你就拿着，反正我也用不上。”

“用不上？用不上你还买，还来这种地方，你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啊？”

“呵呵，来这个地方干嘛，有时候我也在问自己，来这个地方干嘛呢，这几天我终于想明白了，到这里来不就是为了让这些孩子叫我一声爸，陪我聊聊天吗！”

听完了两位老人的对话，小张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