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 子》 (连载三)
直指人心
出生入死,生之徒,十有三;帛绸护卵,死之徒,十有七;人之生,经由死地出入,亦生亦死莫分。
你来时噪动母腹、呱呱堕地、生老病死,一点儿不轻松;你走时万感交集、何去何从、亲情难割,仍然是一点不轻松。轻绸软缎包起蛋来终必打破,生死之门对谁都一样严锁。你不再经此门只有埋我、度众一途,何去何从全由自主。
道生之,德畜之,物形之,势成之。是以万物莫不尊道而贵德。道之尊,德之贵,物莫能逞而常自然。
故道生之、畜之、长之、育之、亭之、毒之、养之、覆之,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是谓玄德。
大道化生万物,大德载藏万物,光气之能显形于物,物以其生、壮、衰、藏之势而显于时空中。这是大宇的运动规则,这一切也只不过是一个相对的变化过程。你若为此眼花缭乱,执迷于物,也跟随它运动变化,忘却了自己如如自净的本来之性,成了拜物教,那就难于解脱。只有将物视为生不为己、有不为得、变不喜哀者,才合于大道大德。
见微曰明,守柔曰强。光之强者,其辉自翕,谓之袭明。
物为光气之能成质,视物于光于气而不为物像遮掩,这就叫“袭明”。气之聚散、光之凝释,知微知著,萌发异变,运筹帷幄,不失机遇,这是智者;物形未成,光气正聚,把握势头,为圣算者。
大道甚夷,民不由径;朝甚芟,田甚芜,仓甚虚;服文采,带利剑,践粱粟;其货乏,其民贫,非道哉!
大道坦途,顽人不从;不经正道,邪行无惧,如游荡浪子,东奔西闯,暴虐于市;又如豪门衙内,张牙舞爪,欺压于民;不由正道行者,他们怎知自己的去处?作业造罪,劫如河沙无明!
善犍者不拔,善抱者不绊,子孙不辍者是际讼之耸 ⑥ 。
吾何以知天下之然哉?以此。
宝剑何必拿在手里耍弄,摔跤何必气势汹汹;牧民圈畜只需在畜栏门柱斜撇一块为楔,举重要握住物体重心轻托而起。无后看成众罪之首是庸俗之见,生而不育才是作业造罪。世人爱子过溺,教子爱做“作威作福、有权有势”一类表面文章,这就等于让他踮起脚尖儿乞求奢望,好似送他去上绞索一般。
从人们的这种社会风气可以得出一个结论:社会道德的沉沦是养子如畜不会教养的人们造成。
含德之厚,比于赤子。毒虫不螫,猛兽不据,攫鸟不搏。骨弱筋柔而握固,未知牝牡之合而朘作,精之至也。终日号而不嗄,和之至也。
知和曰常,知常曰明,益生曰祥,心使气曰强。物壮则老,谓之不道,不道早已。
我们说“和”,人们往往不懂。和如初生的婴孩,天真无邪,不得念头,不知罪爱,不会贪求,不辨生死;饿了就啼哭,难受就板叫,玩困就睡觉,这是他的天赋本能,不是后天积垢。
这种自然天性才是人之“常”,贪求、罪爱、千念万相都为私我,这才是反常;常合于道,反常逆其道。
知者不言,言者不知。
塞其兑,闭其门,挫其锐,解其纺,和其光,同其尘,是谓玄同。
不得亲,不得疏;不得利,不得害;不得贵,不得贱。故为天下贵。
叽叽喳喳不知所云,静心以待水到渠成。
静坐于室,常处 ○态 ,不为物牵,不逐势利,大宇光气自然集汇,谓之“玄同”。
你道练丹怎么练?原来不过是自己将自我之私心埋掉,不再分别亲疏、贵贱、利害这一些后天累积的概念,一片真心奉献于众生的解脱事业。
以正治国,以奇用兵,以无事取天下。吾何以知天下之然哉?天下多忌讳,而民弥贫;民多利器,国家滋昏;人多技巧,奇物滋起;法令滋彰,盗贼多有。
故圣人云:我无为而民自化;我好静而民自正;我无事而民自富;我无欲而民自朴。
己身正,焉能不正?己身不正,孰能以正?治国、治邦、治家都如此。用兵贵在用计谋,那是对付敌人。两者是绝对不同的,不可易其位,对于人民是不可采用欺诈手段的。诓哄吓诈,只能产生相反的效果。
上者一片真心如慈母爱子,下者不是铁石之心;上者息事安民,下者便不枕戈待旦;上者不苛捐杂税,下者哪能啼饥号寒;上者清心寡欲,下者何来铺张浪费?
其政闷闷,其民淳淳;其政察察,其民缺缺。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孰知其极?其无正邪?正复为奇,善复为妖。人之迷也,其日固久矣!
是以圣人方而不割,廉而不刿,直而不肆,光而不耀。
为政宽宽松松,为民淳淳朴朴;为政严峻暴虐,为民苦不聊生。祸福相依相连,成败同住同行;宽厚得众民孚,严酷失民必败。这祸福成败的分水岭何在?不在别处,而在为政者有无稚子之心,人民的儿子哪能暴虐于父母?
真正为民稚子的圣人宽厚包容于民、清廉不谋私利、正派丝毫不枉、端庄平易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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