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去的人

个人日记

    前天,在幼儿园门口买来了十斤花生,那是刚从地里拔出来还没来得及清洗,外壳全是沾着湿泥的花生。回到家,我用清水洗净。我喜欢生吃花生。这新鲜花生不耐放,不晾晒干就容易长芽,甚至会霉变。昨天晾晒了一天,未干。今晨,我把花生铺在阳台的护栏平台上,为了防止翻晒时花生滚落阳台,我用一根长长的晒衣叉横在防盗网的边沿。
    此时,阳光正洒在花生上,泛着缕缕清香,我忍不住抓起一枚,剥了壳,取出花生米,放入嘴里咀嚼。嚼着嚼着,思绪回到了那年那月的某一天,我正读着小学,夏季周末的早晨,我从床上爬起来,就见父亲在单车尾架上捆绑着几个杂色肥料袋。我疑惑地问:“爸,你要去哪里。”父亲低着头边捆绑袋子边含糊着说:“去拔花生。”我很好奇,也很兴奋,从没听说过父亲还种有花生,便闹着也要跟着去。父亲看看我,又看看身边站着的姐姐,妈妈在一旁说:“你就带她们两姐妹去吧。”父亲笑着说:“好吧,那就带你们两个一起去,也让你们去锻炼下。”
    我们坐上父亲单车
后架上,父亲踩着脚踏,经过了一段又一段的树林,我问父亲还有多远。父亲笑着说:“上这个坡,再下一个坡,转个弯,经过一片甘蔗地就到了”。我满怀期待地问父亲:“爸,这花生是你种的吗?”父亲忽然把头昂了起来,自豪地说:“是啊。”我的心也跟着自豪起来。急切地只想马上就能到达。车轮吱吱,摇摇晃晃,坑坑洼洼地来到了花生地里。我不知道这块地到底有多大,也不知道父亲是怎么种下的花生,或许是在他蹲点连队时,闲遐无事便跟着队里的工人在这林中开垦的荒地吧。只见四周全是树,它就座在林与林之间的空隙中,绿油油地茂长着。
    此时太阳已升至半空,山谷里不时传来“嘀嘀--哒哒”的鸟叫声,我不知这是什么鸟,但它的叫声却是我第一次听到,好奇地四下搜寻。父亲却大声喊我:“你还站着干什么?”呵,我是来拔花生的呢。我偷眼瞄向父亲,却发现地里还多了两个陌生男人,他们正弯着腰,见父亲大声喊我,便笑着直起腰来朝我这看。父亲说这是他最要好的两个朋友,听说要拔花生,今早特意赶来帮忙的呢。我感觉脸上热乎乎的,急忙学着姐弯下腰,抓住一棵花生藤,使劲往上拔。奇怪,看那土地并不是很结实,这花生怎么就拔不出来?再看父亲,他手里拽住一棵用力往上一提,成粒的花生挂满在
藤的根部,在阳光下灿然地晃荡着。姐姐的手里也拽出了一把,就我还在使劲拔。当我终于拔出一棵的时候,下的花生没挂上几个。难道是这棵花生没结什么果?我有点不服,咬着牙,又拔起了一棵,还如前一棵一样。姐姐看了说:“你不会拔,花生都埋地里没拉上来。”这是什么话呢,你怎么就能拉上花生,我就不能?父亲看我手里的花生,笑着说:“你不要拔了,再拔,我这花生地就要用锄头来挖了,你到树荫下把花生摘进袋子里吧。”哈,这活我会干。
    说着容易干起难,我把花生一颗一颗地摘出来,只一小会,我的手指就生疼了,本就动作慢的我,这会就更不用说了。父亲把大把的花生连藤带果甩在我面前,我的眼泪就想涌出来,嘟着嘴。这表情让父亲看了感觉是可笑的吧,只见他笑着戏问我:“下次还敢闹着来不?”我头也不抬,仍是嘟着嘴,低着头,我怕抬头看见父亲的笑容,眼泪就会掉出来。父亲把凉水壶递给我,慈笑着说:“来,先喝口水,休息下,摘不完我们就搬回家慢慢摘。”我的心一下变开朗了,抑制不住脸上的变化,如这晃荡的花生,猛然活跃起来,不再为这堆积如山的花生而愁眉了。父亲笑着揉了揉我的头发,柔声说:“想吃你就吃吧,自家种的,随便吃。”然后阔步向花生地里走去
    那背影,那步伐,深深印在我的脑子里,直到现在,我还依然记得那场景,父亲的音容笑貌犹如在眼前,特别是弯腰拔起的动作,娴熟自然,如同一个地道的农民。可在我的印象中,父亲只会扛着测量仪,爬山涉水地丈量着脚下的每一寸土地,何曾见过他种地?母亲14岁就被送进了父亲家,每天在地里劳作,父亲却寄宿在学校里捧着书本,放假回来也捧着书,公公和婆婆,还有母亲都由着他的性子。母亲常对我们说:“那时你爸就一个书呆子,插个秧七扭八歪的,干脆不要他做。”我们便捂住嘴笑父亲的笨。可这花生地,却是父亲亲手种下的,我不由得对父亲涌起了敬意。
    当我们把一块地里的花生全部拔完之后,太阳已经挂在西山的峰顶上。父亲不知从哪里牵来了一头牛,牛的脖子上架着木车,我们把没有剥脱的花生连
带果全搬上了牛车,两个叔叔帮忙赶着牛车向队里走去。父亲的衣服被汗水打湿了,可他还坚持要我们姐妹俩坐上单车,推着我们跟在牛车的后面,他和两个叔叔说笑,我却困得险些掉下车来。父亲回头看我眯着眼,便一手推车一手搂着我。靠着父亲汗湿的臂膀,感觉着从未有过的舒服。
    嘈杂的声音,在父亲摇醒
的瞬间传入耳膜,我揉着惺忪的睡眼,感觉着眼睛热辣辣地疼。却见一群人,大呼小叫地围着我们叫吃饭,父亲一个劲地摇头摆手,说:“不麻烦了,花生先放这,明天再来拉。”一位阿姨上来想抱我下车,被父亲婉拒了。阿姨说:“你不饿孩子饿呢,先让孩子吃饱才回去。”父亲看看我们姐妹俩,抬头看看天色,笑着说:“谢谢了,趁天还没黑,我得赶紧带她们回去,明天她们还要上课呢。”阿姨见说不过父亲,便从家里拿出几条蕃薯塞我们手里,说先填个肚子

    月挂上了天空,又圆又亮,父亲在月色下,踩着单车,我们姐妹俩坐在后架上为父亲唱歌,把我们在学校里学到的歌全唱给父亲听,有时父亲会跟着我们哼,但父亲的五音不全,老是跑调,我们便大声说:“不对,不对,爸,你又跑调了。”父亲便大笑起来,于是我们又重新唱。山路崎岖,沟沟坎坎,父亲握紧车手,摇摇晃晃,有几次差点把我们甩出车架子。我的心便跟着一甩一抛地收紧,父亲却大声地叫我们继续唱歌。
    时光悠悠,岁月无情,花生依旧,人去影存,这思念,这回忆,我的眼睛涩涩地生疼。


文章评论

左岸飘枫

雨寒越来越有文采,吃了花生还弄出一篇文章来!

糊涂虫

睹物思人,情真意切,理解,只是别太伤感,当是美好生活的回味和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