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思【九】------别梦寒

个人日记

        昨晚，熟睡中條然梦到了几个多年未见的年青时的朋友，在梦幻中仍是那么地青春、清晰和亲切。当年在一起的情感、情景，在凌晨三点穿越脑海，恍若影带，逆时倒转，历历浮现在眼前。一个念头闪电般的掠过，震惊起坐；年过半生... 知交零落 ......

        嗑睡被思念催醒，睡不着了，无法与自己在梦中破境重圆。干脆爬起来，点支烟，傍坐书桌，让思绪随记忆而飞展。
      
        正值知青闹事返城的前夜，也是社会动荡巨变的前夜。我18岁。当时很穷，口袋里基本无钱。 农场，时值寒冬初春之际，为帮我过生日，佰凡把自已的新蚊帐和一双旧雨鞋，三块钱卖给了当地老乡，在小卖部买回了一块卤猪头肉和五斤稞子酒，一种用野稞子烧熬的土酒，三毛五一斤，很烈、很辣、微苦。周树不知从哪里打了一只野猫，剝扒了皮，用一只土钵炖了，加了一堆姜和辣椒，却告诉我们是狗肉。
       
        在昏暗的农场牛栏棚里，我们顶紧了牛棚门，燃了堆柴火起暖。四人各扯几捆干稻草，垫在屁股下盘地而坐，夜己深、人乃静、酒很辣、肉亦鲜。不时把喂牛用的豆饼、糠饼丟进火里，噼噼叭叭地烧着吃，很香，恰如现在的油榨花生米。记得我那时沒喝过酒或很少喝酒，酒一入口，喉舌即火辣辣的又苦又麻，五脏六腑似乎都要燃烧。但年青不甘摆矮，更不敢负了朋友的交谊。陪着他们，干了一碗又一碗，喝得恣意，喝得张狂。四个流落在时代尘埃里的年青人，边喝边聊，心地坦诚，嘴无顾忌， ...... 聊了些什么？具体的忘记了。大概不外乎前途、友情、政治及少年牛犊不怕虎的狂妄大话而己，聊到舌头啰嗦，两眼迷矇；聊到烂醉如泥，横地而卧。直至第三天醒来时还一身虚脱 ，头昏脑胀。换在今天，恐怕早就一醉不醒啦。
       
        年青，真好！凭体质，凭交情，凭豪气，争比着喝，放肆的喝。没有虚假应酬，沒有耍奸躲赖，只有一股命运与共、风雨同舟的义道。那时侯，日子很穷困，人也活得很迷茫，但友谊却简单、清彻而厚道。朋友之间有一种心照不宣的关心，有一种信任与纯真的实在。

        时光早己将我们推向天各一方，一二十年未见。佰凡己移居囯外，周树因故早逝，涂记音信全无而断了联系。我们似飘泊的浮萍，被时代潮流推涌在一起，又被命运的风雨随即吹散。无论相濡以沫还是遗忘江湖，我都难以忘记那个18岁的生日，难以忘记那次将猫肉当狗肉的牛栏房浓醉。
         
   墙上挂着老友志刚送我一句诗：' '云在青山月在天'' 。志刚是姚家巷老邻居，年龄比我大，身材高魁，声音宏亮，喝酒后滿脸通红，恰似关羽。为人豪爽，喜欢打抱不平，有一种江湖老大的胸襟和气场。外公去世时，我从农场请五天假回来。家里人丁凋落，一贫如洗，八平米的小屋内，外公僵硬在床上，外婆坐在床边老泪纵横，束手无策。志刚闻信赶来，看我一眼，仅一句话；‘‘别急，有我。‘’ 赶紧就呼朋喚友，召集分工，在狭窄的陋巷中间搭扯起油布，摆起了灵掤。借桌椅，请乐队，写挽联 ...... 忙里忙外却有条不紊，用三轮车从南郊冷冻库拖来了四块大冰，借来木盆分装着，让外公在炎热的盛夏享受了最后的清凉。三天两晚由乐队、夜歌、扑克、人声、嘈杂而组成的‘‘弹世郎’’，掩盖和冲淡了我家的屈辱、窘迫、尴尬和悲哀。一个体面而隆重的追悼会，安抚了我的人世之痛与外公的在天之灵。
 
       出殡时，八个青年哥哥抬棺，全部着绿军装，军帽，穿白色回力球鞋、白纱布手套，肩搭一条白毛巾

文章评论

菩提树

[ft=,4,][/ft] 清秋过后，在时光覆盖的苍白底色里，想用所有的执念入画，任身影游走在过往的光阴里。然，友己离散！远山清水成了一泓不可追回的恋念，有些人，今世恐都再难相见。好似一首旧词，写着含香的冷艳，写着风月的痴缠，写着花叶的婉转，终还是寒枝清瘦写不出关山重叠，写不出那往日友谊的纯、诚、朴、真。 [ft=#000000,4,][/ft]

风

别梦寒，故人安！当年读过一些有关知青岁月的文字，在那扭曲的岁月，有过纯朴的真情，今天，都是精神的财富。[em]e179[/em]

湘人老斐

梦里旧友，与夜同影，何以寻踪?唯有杜康。[em]e179[/em]

惠风和畅

那么深沉的追忆，把人带入不堪回首的年代。都是伤感。欣赏文字的同时亦钦佩您的为人，不够资格品头论足。有一点想通，虽幼小失去亲人，虽吃过苦中苦，但心中念着别人的好，不忘感恩[em]e183[/em]

无话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梦里与名君同。岁月如梭，友情难如昨，几许淡然，只因各自奔波。

真菌

这世上一定有你的同类，不一定多。总有人能听到你沉默背后的呼喊，总有人能懂你的欲言又止，即使极个别。[em]e183[/e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