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枕月:和冬天谈一场恋爱

佳文细赏

  001
  屋顶的积雪在阳光下融化,檐下是滴答滴答的水声。
  有一刻,竟忘记了光阴。
  仿佛春日的黄昏听雨,看见花一朵一朵的开放。
  仿佛去了深山,石崖上有青苔,露水滑过,偶一下落上发梢,偶一下又落上睫毛。
  或者古寺。这水声是佛前梵音,滴滴与人清凉。
  或者深夜的更漏,一刻不停,催人老去。
  其实,它只是壶中茶吧。铁观音金骏眉白牡丹,长在枝头一种人生,水里泡开另一种人生……
  其实,只是阳光很暖,积雪消融,而我这一刻,可以什么都不想不做,只是安静坐在这里,有你的冬天里。
  如顾城说: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我们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
  这个冬天,就这样吧。这样就已经很好。
  002
  冬天的夜,适合看木心。
  梁文道评价木心说:在我看来,现代中国文学史,木心是一位金句纷披的大家。但他的火焰,清凉温润,却又凌厉峭拔,特别值得留意的是,他的一句句识见,有如冰山,阳光下的一角已经闪亮刺眼,未经道出的深意,深不可测。
  读书已经很久没有欣喜若狂的感觉。当年,读废名,一眼便爱上。每个字都嚼了又嚼的舍不得,给书穿上最美的衣服,一道笔痕都不忍心留下。甚至挑了最喜欢的本子,一字字一句句抄写。连着好几天,博客上的更新都是废名,依旧废名。
  文字有时候是久别的恋人,情至深处,不能自己。
  第一眼见木心,一下子呆住。因了他的名字,因了他几本书的名字,因了他文学回忆录里每一个让人留恋不已的美丽。
  不知道文字是怎样打动人心的,仿佛种子,就埋在心底,见到一个人,然后所有的字都发芽长叶开花。读到爱的文字,就像那些花朵都满满的绽放,撑得心里暖暖的,华丽丽的,甚至是疼痛的,但是,你却依然喜欢,爱得不行。
  厚厚的两大本,今天开始读第二遍,依旧是抄着那些我爱的句子。
  这是一次美丽而宁静的旅行。不需要旅伴,因为所有我爱的人都在这里。
  

003

  有小小的虫在眼前飞,挥之,挥之,依旧不去。
  想着佛说众生平等,看着它吹弹得破的生命,心底竟慢慢生出一种温暖。
  前生,你是谁?来世,谁是你?
  或者,我们曾牵衣执手;或者,我们曾同舟而渡;抑或,我们只是擦肩,曾有惊鸿一暼……
  今日,我们只是重逢。你不懂我的语言,我看不清你的容颜。只是,你在我眼前,陪我刹那的光阴。只是,我有一刻的情动,随你飞远。
  庄子梦一场蝴蝶,再分不清蝶我。原来,相忘就是这样。
  我是我。我是薄翅的飞虫。我是杯里的菊花水。我是降央卓玛的某一首歌。
  或者,我是庄周,我是他梦到的那只白色的蝶……




  和冬天谈一场恋爱—004

  午后晴好。细细数了光阴,慢慢走。
  家里的兰花开了,学名金皱红荷的那一株。浅浅的黄色,团团的花片,欲展还羞的模样,总让人一边看着她,想着她名字,一边遥遥地想念六月。静室虚空,花香似有似无,似浓似淡,如窗外丝竹婉转。
  煮水烹茶,金骏眉真的像眉,细细的在水里氤氲舒展。喜欢红茶的颜色,那么暖,那么醇,像一场深深的午睡,或者一个不问结局的拥抱。
  读了半晌的书。德富芦花的字最适合这样的时光,这样宁静安详的午后。我在每一个字里辗转,在每一种景致里流连。直到我觉得自己就是一从芦花,秋来白头,水边苍苍。
  闲,有时候只是心境。
  就这样不记得昨天和明天,只是在这里,分秒数着时光,每一寸里都是兰花的香。





  和冬天谈一场恋爱-005

  冬天的夜,泡了菊花水,读一本旧书。
  喜欢菊花,喜欢看她在水里再一次盛放。这样一种生命,再怎样转身,都抵挡不住风华。
  水也是好。上善若水。喧嚣扰攘之后,都会走到宁静,然后守着本心,一直到老。
  还有旧书。书页间落了我曾经的思绪和气息,陌生又熟悉,仿佛另一个我,彼此对望微笑,说你好,然后拥抱。
  书里的字也是好的。只要我望过去,她们就都深情地望我。一直都在,从不走远。
  你说,爱情是什么呢。
  或者就是这样用宁静的心思写写冬天,写写花朵和那些会说话的书吧。
  岁月无他。只是这样静静地做点喜欢的事。这样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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