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方

如方摄影
 

栀子花、白兰花，是你一辈子喜欢的花：洁白，淡淡的清香
 

妈妈，我们不要长成大树，好吗
 

姆妈，你从二十四岁一直到走的那天，你就是这样
 



如方小语

                                             妈  妈，我  想  问  问  你

妈妈，你在哪里？

你儿子在找你，找你找了整整三年，苦苦的三年。妈，你为什么不来看你的儿子？回来看看我吧，好吗，妈妈！

妈，儿子想你。

那天上午，天阴沉沉的，很冷，很寒，你好好的咬了一口菜馒头，就这么走了，走了三年。

那天上午，你倒在地板上，我也倒在地板上捧着你红润润的还热热的脸，声嘶力竭喊着问你：妈，你为什么要走啊，为什么要走？妈，不走好吗？不走。。。。。。不走，好伐？不走啊，妈妈！

妈妈，你还是走了。一走就走了三年。

累了。妈妈走了，只是安详着，安详着。

姆妈，你好吗？

姆妈，你在那里冷吗？你舍不得穿的那双布鞋还在脚上吗？

姆妈，你和外婆在一起吗？是不是还帮着外婆卖菜？是不是又和大舅舅在苏州河边捡拾柴禾？

姆妈，我给你的一块洁白的小毛巾还在手里吗？

姆妈，你还常常失眠眼睁睁地看着黑夜到天亮吗？

姆妈，你还记得我给你的一把牛角梳子吗？

姆妈，你还记得你儿子吗？记得吗，妈？妈，你走后，你儿子的头发也花白了，一天比一天稀疏。我知道你会心疼我，不敢告诉你，但我不告诉你，告诉谁呢。

妈妈，你走了，我连做儿子的机会都没有了。

那天，在苏州太湖边的山坡上，我给你写了信：妈妈，下辈子我还做你的儿子。你虽然不识字，但我知道你心里有数，我还是你的儿子。你乐呵呵的答应了。

姆妈，儿子想你，想得很苦很苦。我不知道你在哪里，只能每天等着你回家，喝一小碗我给你煮的粥。

姆妈，儿子有许多事想问问你，你能告诉我吗？如我小时候一样。

姆妈，前弄堂一家草屋顶上的蘑菇，我还能要吗？那年，你爬上屋檐摔在地上，你疼得在地上扭动，我哇哇大哭着：姆妈姆妈，蘑菇不要了，蘑菇不要了。。。。。。

姆妈，天下雨了，下午五点我还是去你厂门口给你送伞，送雨鞋，你还是给我一只糖精馒头，好吗？

姆妈，我把新拖鞋弄丢了一只，你就打我一顿吧，不要只管说我舍不得打我一下，那可是你五分之一的工资啊，你就打我一下让我懂事，好吗？

姆妈，把十五瓦的灯泡换个二十五瓦的，好吗，我和姐姐眼睛已经近视了，你也可以不再眯着眼做针线了，换一个灯泡，好吧啦？

姆妈，那年我的脚腕被拖拉机撞骨折后，你天天熬骨头汤给我喝，现在我的腰常常酸疼左腿常常发麻，你再煮一大锅骨头汤给我，好吗？你煮的骨头汤管用，那汤的味道我还记得。妈，回来给我煮汤，好吗？

姆妈，我回家又晚了，你还站在窗前等我吗？

姆妈，我给你买了两枝白兰花，跟以前一样，一枝别在你衣襟上，一枝放你床头，好吗？

姆妈，你头发长了，来坐椅子上，我给你剪短一些，精神点，跟你年轻时一样漂漂亮亮的，好吗？

姆妈，儿子还给你洗脚，好吗？我替你洗澡，你怕难为情，可总是乐呵呵的让我替你洗澡。妈，我再替你洗一次澡，好吗？

妈妈，儿子问了你这么多，你为什么不理我，不回答我啊，妈。

妈妈，你知道我在想你吗？你走后，世界缺了一半，我很寂寞，话也少了，常常在窗前发呆，想着你，还学会了伤心，学会了哭。

妈妈，你知道吗，去菜场的路上，我常常看见你；在超市里，我常常为你买一条你喜欢的云片糕放在你的面前；你走后的三年，我几乎天天早上吃菜馒头，我恨菜馒头，菜馒头把你带走了。

妈妈，你知道吗，我常常一个人在散步的街上泪流满面；常常在远方的途中伤心抽泣,寻找着大树；常常在夜行的火车上无声哭泣，引来疑惑的眼光一片；夜深人静的时候，你走进我梦里，摸摸我的头，如我小时候一样替我捏着常常抽筋的小腿。

妈妈，其实你没走远，你就在我书房里，在我对面，看着我，笑嘻嘻的，你活着，一直活着；三年来，我天天跟你说三次话，如我小时候一样，你叫我看书，教我怎么做人，要我如何工作，希望我不要犯错。

姆妈，我听着。你从二十四岁一直到老都是一个人把我和姐姐养大，一辈子都是干干净净的，普普通通了一辈子，你就这么走了，走的时候也是干干净净的。妈，我记住了。

姆妈，今天我去看你了。你还是笑嘻嘻地看着我，我却大哭，哭倒了尧峰山，哭干了太湖，你还是不回来，妈。

姆妈，你什么时候回家？

儿子，等你。

                                                                                                                                            2015.3.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