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方

如方小语
如方摄于2015.3桃花潭



三月去了安徽泾县，去看那里的桃花潭。知道泾县和桃花潭，源于三事：李白的绝唱“ 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 “；泾县是宣纸的源产地；泾县是皖南事变的发生地。由于喜爱宣纸，故早就想去看看宣纸的故乡，也想亲眼看一下造纸工艺流程。今年三月终于有了机会，于是乐呵呵地与人成行，驱车往泾县。

途中路过皖南事变烈士陵园和皖南事变陈列馆时，正遇陵园大门大修和陈列馆因洪灾造成内部塌方谢绝游客参观，不免遗憾一番。
 

 

这座“踏歌岸阁”相传明朝所建，至今稳稳当当地长卧在桃花潭东岸。这楼阁如一道屏障，跨入不大的拱门，即进入南阳古街。若拾阶而下，摆渡潭水即潭西了。

南阳古街，有称陈村镇，有称桃花潭镇，如一人多名一般，缠得我这个外乡人雾里云里。不过，曾在这镇上当过三年小学教师的同行人告诉我，镇上居民称古街习惯称陈村镇。究竟是哪个名，不作细究了，留给地方志去琢磨呗。

楼阁上端一块匾面，“踏歌古岸”四字古朴隽逸，倒是让我驻足仰望了一番。据说桃花潭人汪伦，在此踏歌送别李白。因崇尚李白的诗，想象着浪漫的太白着一身素衣如何话别桃花潭的情景。


 

惜别踏歌岸阁转身石阶，一步步走近从青弋江上游前端曼靡而来的桃花潭水。一边走一边举手，不假思索就把远山近水红衣拉进了镜框。也是一瞬间，我从从容容地把眼前的桃花潭水一览无遗看了个够。潭水这头，那头，一派皖南旖旎尽收眼底，慢慢体会着李白等众多文人侠士游踵不绝来此的缘由。

可也有疑问一道，桃花潭，顾名思义，该桃树成行花香肆意，却不见三月桃花粉红。怅然中，才明白这桃花潭的桃花被浪漫、癫狂的李白带走栽别处了，恰似在你眼前。


 

渡船缓缓水面平，潭西岸边有人家。人在水面走，自然哼吟而出，招惹同行嬉笑一番，我也自嘲戏辱才学疏浅，不是李白传人。却难得有兴，见无人接句，便引出后两句：三月无红绿野在，轻风舒袖写桃花。小诗刚落地，又惹众人拳脚应接不暇，只好躲在船头黯然自鸣，桃花在何方。


 

自然的村落，自然的野趣。少了这些，桃花潭也没了桃花潭的自然味道，估计也不会称谓桃花潭了，我会不会有兴来此一游，也就难说了。

妙处，自有其内涵，也少不了与之相匹配的外延。好书法若无皮草宣纸，虽然也可临池学书，但欲行云流水，入木三分，力透纸背，恐怕难以挥毫成章了。人亦如此，慧中秀外，方为能者。


 

潭东南阳古镇内有一群民居，系明清建筑，大概有700余处。东西南北中随意走走，宛如走在百巷，能听到先人的脚步声。一个不留意，会踩了先人的脚后跟。

这里老街老屋的样子，如同隔壁的南屏，前弄堂的宏村，后街的西递，这些难兄难弟成就了皖南地区特有的民居，且保存的比较完整，经纬依然，精气神不客气的招惹了人情，令外乡人再三举步，丈量期间，摸一下老墙的浮尘，也会把自己扔进了久远的孩提时光，虽然自己也是斑斑驳驳了，依然梦想回到从前。

但是，人没老墙那么幸运。


 

很多人说各种各样的安逸，安静，安谧，宁静，寂静等等。凡此种种，都求得一份安安静静。我觉得安静，主要来之外部的环境和自己的心境。

有了安静的处所，但心境不安静，仍然不得安静；反之，心境安静了，再嘈杂的环境，也是安静的。诚然，安静的处所，安静的心境，两者均居则为最佳状态了。

眼前的安静，教人随遇而安。若眼前眼后喧嚣不堪，也能随俗浮沉，泰然自若，安之若素。
这心境，则需修炼再三了。


 

写字作画少不了宣纸。用了多年皮草宣纸，喜欢却不舍多用。宣纸“轻似蝉翼白如雪，抖似细绸不闻声”，如此纸张哪能不贵。故练习时多用毛边纸，偶尔作品一次，方奢侈数尺，换来愉悦。

这次到了宣纸发源地，想亲眼见识一下产纸工艺，却没能如愿。只是在沿途和南阳古街见到林立卖纸店铺，也仅过过瘾而已。想起在协会时，购买宣纸一般都与厂家或批发店预制预订，量多可讨一个好价。如今几刀上品蝉纸深藏书房，任它们纸寿千年去了。


 

和你一样喜欢着这样的老屋里巷，总是跟它们有说不完的心思。如此寂寥里巷在南阳古镇随意拐个弯便又是一条铺着卵石老墙烟熏一般巷子，所不同的是这里的里巷，往往空寂无人，也无花花绿绿的店铺，看客稀少。原估计为旅游所需，问之才得知，许多人举家去城里营生去了。这里人去楼空，有点凄凉。

凡事两说，外乡人寻旧访古，居住人却图现代新鲜。两者均无是非，无可非议，自得其乐。换位而作，即见谅思宽了。


 

皖南地区民居，具有徽派建筑明显特征即东西或左右两侧高墙呈阶梯状，人称“骑马墙”或“风火墙”。村落街巷，房舍鳞次栉比，户与户之间，骑马墙相隔。阶梯状的骑马墙，有二层的，也有多层的，似乎有些富贫之分又无贵贱之别。因为其功能有二：一是徽商常年经商在外，在家多为老弱妇孺，高墙有防盗的作用；二是，中国古建筑多以木梁木柱搭建，防火列为首要，为了不至于一家失火，邻舍遭殃，“风火墙”能阻隔火源蔓延。

这种徽派建筑最典型的风格，南方不少地方可见，远在黔东南的镇远古城、湘西的凤凰古城等地，也能见到如此徽派风格的建筑。

在我的眼里，这皖南普普通通的骑马墙不仅仅有两大功能，还是一种建筑艺术。若缺少了这骑马墙，皖南民居将逊色不少。人也如此，没了自己的特征，只能淹没在茫茫人海里，销声匿迹。

特征，有外在的，有内在的。


 

喜欢这种墙的样子，也喜欢墙头上挂满了或琼枝玉叶或枯萎茅草。夏日一抹田园，深秋一派凄惨，伴着老墙风里来雨里去，一起荣耀一起耻辱，善待着斑斓的老墙。

因为，绿叶蒿草心知肚明，哪一天老墙坍塌了，绿叶蒿草只能坠地野外，再也无人为之吟诗作画了。


 

船头牵船尾，一厢连，甜语长；

潭西望潭东，两相望，苦思量。

那边粉墙黛瓦，老街蜿蜒；这边村舍错落，汪伦情深。站在潭边，隐隐约约心疼，古人却能记得一丝好，今人为何不及千年古韵？沧桑已去，只有花写春秋为我开放，心才平波如眼前的水面。


 

看见树，尤其遇见孤零零的树，总是抚摸一番。无论树身清滑还是满身疙瘩，无论繁叶满枝还是凋零赤裸，都是一往情深，倾述心结。有时豁然大悟，有时泪洒衣襟；有时潦倒一地，有时坚忍不拔。总是依依不舍，带回安家。

树，你知道吗？我的光阴，我的追溯，我的牵挂，我的。。。。。。


 

望远山看碧水，心想若划一小舟推开微波，或随意去彼岸，或去潭的上游，或停留山水一线处，或去老街买得臭豆腐与你划舟溜波消受水面，该当如何兴致。

收回遐想，看水面依然碧绿，惟见李白风流倜傥疯疯癫癫走来，哼吟不朽诗篇一阕寄来水潭。也好，留着平水，日后再来。


 

没能力写桃花潭的妩媚，却听得一传说：知青年代，上海有一青年插队附近，在此住了一段时间后，自觉已经与水潭浑然一体写书度日，情感已居水潭而不能分开。返回故乡时，则把自己的名字改为陈村。陈村，上海一位作家，仍在纸笺耕耘不止。

陈村，即南阳古镇，即桃花潭。


 

又看见庭院了。一直野心着有这么一个庭院，敞开的也行，围着的有篱笆的也行，哪怕比这小一半也行。可庭院与我无缘，只能见一回痴呆一回。

也是，无缘的，何必强求；有缘的，终究千里走来相伴一起。其实，珍惜有缘的，当是用心呵护的。


 

他跟我唠家常，说了许多，邀我去他家吃午饭去。怎么可以好意思呢。

与你一样，每到一地，总是喜欢与当地老人或年龄相仿的居民说上几句，全然没有不与陌生人说话的定律。人嘛，既然偶遇说几句也无妨，见人总是戒心提防，不累别人自己也累的慌。当然，遇小人还是快快逃脱。

在途中，我已经把跟差不多的人说说话，当作途中一景了。


 

很普通的一景，去乡村总能遇见这样的场景。每每遇见，总是把脚拴住停留一会，特别是看见油菜花的时候。那年，农场的一老职工，受不了油菜田的闷热而晕倒在油菜花中不省人事，我把她背到宿舍后，才顾上抓挠小腿上密密麻麻的小疙瘩，那些比蚊子还小的黑虫子，专咬人的小腿，奇痒难耐，故一直怕去油菜田。

现在，三四月的油菜花成了宠儿，我也渐渐忘记了那些小黑虫子。


 

又拐到空空无人的里巷，且挨家挨户细细窥探了一遍。实在不忍心拍下里面的凌乱和潮湿，把眼里的人烟，刻在老墙上，刻在骑马墙上，最后一笔重重地刻在巷底。

老是说喜欢听巷底传来的小提琴颤音，老是说喜欢追逐屋檐下的笛声，可这里的回音又在哪呢？


 

没想到桃花潭后院竟然有这么一妙处，相必当年汪伦在这里与李白盘腿而坐憩息小溪边说桃花，汪伦即让李白把桃花扛走了，如今桃花潭才不见桃花。好在游荡四方的李白留下了一汪溪水与桃花潭相伴，难怪杜牧、王安石、文天祥等人也在这里留下了遗踪。真是“佳境千万曲，客行无歇时”。


 

修缮过的老宅依山傍水，无意去问里面主人是谁。其实，南阳古镇，有东园古渡，有垒玉墩、书板石、彩虹岗、谪仙楼、钓隐台、怀仙阁等去处。下游东岸还有建于乾隆年间的文昌阁。阁重檐飞角，方圆八面，气宇轩昂，昔为文人兴会之所，游人登临极目之处。

这些，容我放在身后吧，我还是喜欢平民百姓的烟火。


 

岸边，巧遇担水人，没敢惊动悄悄地跟着走了一会。

再普通不过了。但灵动还是眼前的一幅画。虽说岸边沙砾一地，可潭水中流动的黑影让我凝神，尤其是担水人的怡然自得却让我突然看见农场时的自己。

场景，有时是画，有时是苦难。谁在其中，天知地知了。


 

“  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歌声。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

极少拍这样的照片，因了李白，因了汪伦，才拍了一二。汪伦安卧在潭西，占地不算多，但留下了千古佳话。有书佐证：

据袁枚《随圆诗话》所记，桃花潭豪士汪伦邀请李白的信云：“此地有十里桃花，万家酒店。”李白欣然应邀，却不见桃花酒店，汪伦解释说：“十里桃花是指十里处有桃花渡，万家酒店，是说潭边有姓万的酒肆”。李白听罢，大笑不已。



                                                                                                                                             2015.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