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水

             西风起，秋日临，漫步原野，满目萧条，唯独野菊花在冷风中开放的很是热烈，大有“红杏枝头春意闹”的意味。只是野菊花闹的不是春，是秋，春日花开只为锦上添彩，秋日盛开则如雪中送炭，让冷清的秋日多了几分暖色。
　　走近那一簇簇野菊，有黄色的、淡蓝色的、也有其它颜色的，他们并不争芳斗艳，只是各自安静地开着、固守着各自的地盘。这一景象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陶渊明那流传千古的诗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如今东篱已逝，青山渐远，代之而起而来的是众多高大建筑，在秋日的冷风里独立苍穹，显得是那样生硬、冷清和寂静。身处原野，青山还是看得见的，只是黯淡了很多，好像用浓雾洗过一般。
　　凑近那些菊花，轻轻嗅了嗅，香味是没有的，那气味反而有几分令人厌恶。只这一点，不由心中暗笑：自己终究俗人一个，不解菊韵。然而俗人并没有一俗到底，还有一点雅好，好读诗，看到一瑟瑟秋风中的菊花，竟想起了几句古人的诗句。“秋丛绕舍似陶家，遍绕篱边日渐斜。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这是一喜欢菊花的人写的诗句，欣赏的是菊花的那种与从不同。春暖花开本寻常，秋寒冷颜展方高洁，不与百花争，只于凄凄境地里独守，不惹众芳妒，不惹蜂蝶恋，就像另一位诗人说得那样：“宁可抱香枝上老，不随黄叶舞秋风。”
　　然而这样的菊花竟也曾惹来他人的不满，“飒飒西风满院栽，蕊寒香冷蝶难来。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这是一位农民起义领袖的诗，口气不可谓不大，只是不解他为何要借菊花道出自己心思，似有强迫隐者为政的味道。而他的另一首诗，则不是强迫了，完全颠覆了菊花固有的形象，而他那时颠覆的是一个王朝，“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那时的菊花竟然是满带怒意的，甚至满载杀气。
　　看着眼前的菊，很平静、很平淡，再向山野望去，看到那漫山小黄花有“满城尽带黄金甲”的大气，却感受不到那股霸气，再次证明自己只是俗人，心中没有王者之气，有的只是“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的哀怨、愁情、烦绪，或是“相逢不用忙归去，明日黄花蝶也愁”的无奈。其它种种，似乎感受不足，只好从他人的诗句感受一二罢了。
　　幸运的是，喜欢菊的人，古时有之，今亦有之，而且留下了咏菊的诗句。“秋菊能傲霜，风霜重重恶。本性能奈寒，风霜其奈何？”于此，菊不再隐，没了霸气，只是用自己的坚韧，生存于恶劣的环境中，这倒与眼前的景有些很是相符。天寒地亦寒，冷风阵阵，百花尽落，秋菊独斗霜。有落叶从眼前滑过，想起有些菊在秋日也是落花的，而这落菊还带着一段文学故事。“西风昨夜过园林，吹落黄花满地金”据说这是王安石的诗，“秋花不比春花落，说与诗人仔细吟”据说这是苏轼的续诗，后来事实证明错的是苏轼，可见人不可自负，亦不必太痴于已见，大千世界自己没见过的事多了，不能以己见而事之有无。
　　现在，自己就有一点痴了，痴于这漫野的菊花，痴于这不似春光胜似春光的秋日景象，有些陶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