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间挂云去,指尖捻水来
春夜,站在窗口听雨,仿佛雨打在巷子的屋檐上,巷子寂静无声,有一些雾萦萦绕绕,好似那一段从少年伤口里滴落的光阴,有些惆怅,但是那么美好。内心那些属于自己一个人飘远的老江湖,在这一份素净深远里,开一朵碧水清莲。 可能是越来越喜欢一种删繁就简的生活,所以,自然就变成仪态万方的莲花座,总盼着坐一坐,得以素净,简练,枯瘦,旷达。这对自己而言,是高贵的宠溺。 或者简单到就是听听风。你听,风总在你的窗前吹长笛,细细听,一格一格的词老是跑调。恍惚着,恍恍惚惚,就感觉人生是窗前一只偶尔经过的鸟儿,在风的伴奏中梳理几片羽毛,唱出自己最快乐的歌。每一句歌声,都变成云,挂在窗前。 如此简单,又如此欢愉。所以,删繁就简应该是对自己最后的宠爱了。得宠自己,每一片风都是鸟儿的旅馆。 这时,会突然想去春行远足,放缓步子,放下尘世,放开名利,穿一件松松垮垮的衬衫,眉目明媚地去。 山野有早莺新燕,呢喃的叫声清脆明丽,为你小心翻开一页页泛黄的诗书,却能看到自己留在某一小节里依然明媚的伤口。风似乎与你不相识,吹在脸上如对客人般温和,想它是不是从刚出土、千年之前的陶罐里游出来的一尾鱼。细细碎碎的野花,收集着前朝旅人的脚步声。走在浅草深处,不时会碰到半截树桩,枯老苍劲,凝视间,恍然记起这里曾拴过一匹马的嘶鸣。 再坐于山间一处,看瘦绿的水写的书,空山野荡,踪迹全无,那匹马驮着整个世界驮着内心的风暴远去,再也没有回来过。翻看山书,才看到当年那匹野性无羁的马,横卧于水泥丛中,与一只回家的蚂蚁诉说着什么。此时,没有马蹄飞溅,灼灼星月;也没有鬃旗飞扬,猎猎长风。只有,低低回回对一山一水的倾诉。 急忙于浅草里寻找,可到哪里找当年的马蹄印,孤山寺云天长袖,一卷佛音,带我到莲花身旁,寂静忧伤——想我于城市里奔走,眉间是否挂过一云,一月光;指间是否捻过一水,一花香? 抬头看山,眼前千峰万仞,苍翠繁茂。人心中的山水,山水中的诗句,诗句里那匹马,已是发黄的一页。年少时,向着阔天阔地的大世界奔赴,不留退路;年壮时,英雄豪气,拼死而不回头,即使心有挂牵,仍荡尽心痛;迟暮时,只剩下瘦马蹄音,再也回不到最初的山水中。 山水原是心灵最后的故乡,就像半截树桩是一匹马的家一样,被你挥过衣袖,又擦泪而归。 一个人于山水寂然里走一遭,才能看清自己面容,听清心中语言。我渐渐明白,内心深处一直如此渴望着春天的一个午后,我能被一片静静的树影带走;即便不能,请一定送来我山水家园里的故人,捎我一包春水茶,月壶,清风盏,三五成群的花语。 如此,茶香生云,月色满屋,清风调琴,花语成诗,我才能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想要春天的一个响指,响在门口的午后,如此性感,这样我能欢快地被你的影子牵走;想要春天的一杯清茗泡软的夜晚,如此静美,这样我能迎来一叶唐诗小舟,送来我风尘仆仆的故人。 挽一诗,与一山执手相约;斟一茶,与一水掬诚相见。放下一切,走吧走吧,茶未凉,花已开,眉间挂云去,指尖捻水来。 |
文章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