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

致我们齐步击过的青春

个人日记

致我们齐步走过的青春 ——国防科大那所封闭大院里的人和往事 终于在离开之前有时间写一点东西了。四年科大，也终将伴随着整个学生时代成为人生里回忆，而在一起朝夕相处了四年的战友们也将遍布天涯，从此再难相聚，这些共同的经历也会因为无人知晓而从此沉寂无声。岁月的长河里，这四年也将显得各位突兀，像沉浸在流水年华下的鹅卵石不会再被人问起。也许有一天，连我们也会忘记这段时光自己曾经来过。 同样的青春年华，同样的追风少年，我们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共同的生长了四年。一个本应是烟花烂漫的年纪，却只有沉如死水的回忆。都说战友战友亲如兄弟，不是因为我们有过无数次共同的经历，而是因为我们曾一起被青春所抛弃。致我们齐步走过的青春，那些不被别人所体会的生活就这样一去不返。 沉寂岁月，唯有你们还永远留在记忆的琥珀里。 小刺，一个来自陕西的孩子，怀揣着军校的梦想拼搏了高中的三年，从全县四百名起步，最终以第九名的的成绩如愿进入了科大。而填报志愿时，面对爷爷的极力反对和母亲的不舍，他一意孤行地选择了这个当初以之为神圣的地方。那个炎热的八月末，从未远离家门的他孤身一人南下长沙，即使最苦最累的时候，他都咬牙坚持，因为这是他自己选择的人生。然而绿色军营并不是那种梦想里的神圣，一些领导的做法令人叹息。在又一次规定了数目的“非强制性”购买贺卡时，他没有像往常一样习惯性地忍受，而是自作聪明地给领导寄去了一份言辞激烈的匿名贺卡。最终还是被查了出来，因为影响队干部并没有公布，然而不点名的批评伴随了他剩余的科大时光。如今的他已经学会了忍受，学会了“做人”和“成熟”，提及往事时，他更多地只是叹息和自嘲，却不知道心里曾经的那杆标尺弯曲了没有。青春里的冲动与固执，总是会让人不断地碰壁，而这里更多地却是扼杀。 蚊子，乐观开朗喜欢搞怪的一个家伙，永远阳光灿烂的脸上没有人能知道他的童年是一个什么样的经历，考上军校既是他的一个愿望，也同样为家庭减轻了负担。一意报考指挥专业的他却意外地被调剂到了技术专业，因为多才多能，也总是深受领导赏识。制作网站、组建乐队、独立谱曲、平面设计、写作编辑，八面玲珑的他也在大二的时候赢得了爱神的眷顾，那个高他一届的女孩属于军医系统，在科大上了两年后，去广州继续学习。两地远隔，鸿雁传书，情真意切的信纸却永远不是爱情的保鲜袋。大四那年，女孩千里迢迢来到长沙，却是提出了分手，第三者竟然是他们院的一个的研究生，而期间的故事如同小说情节一般狗血早发生在答应他的同一年。当时我们打算替他去教训那个家伙，被他淡淡地制止了，他只是说：“祝愿这对xx天长地久。”大四毕业时，蚊子所在的乐队进行举办毕业演奏会，大雨倾盆的周末他外出调试乐器时，“意外”地遇见了那个女孩。而她也被研究生所抛弃而又回来找蚊子，无法进入学校苦等三天，战友不忍便透露了他的行踪。女孩在大雨中又等了三个小时，蚊子只是回头为她披了一件衬衫，扭头逛着膀子走进雨中。军校里的青春格外短暂，真爱难得，却不代表我们任你取舍。 小策，从小就很优秀很优秀的孩子，在整个学生时代一路过关斩将，最终秉承父志考入最好的军校。然而噩梦却一直伴随着他，军训时期，因表现突出被任命为临时班长，并选入了队列示范班。再一次战术演示中，冲在最前面的他却不小心重重地撞在了双杠上，轻度脑震荡并昏迷不醒，在医院抢救后竟出现了部分失忆。军训结束，虽然已经基本痊愈，但不仅被清出了队列示范班，而且不再担任班长，要强的性格使他和队长之间也发生过一些不愉快的事情。然而坚强的他依然证明了自己，学习名列全队乃至全专业前茅，参加竞赛屡屡获奖，最终毕业时被无可争议地评选为校优秀毕业学员，而且荣立了三等功。来到南京重新开始，他不想再一次落在别人后面，然而命运依然不放过他。暑假期间的一次意外，造成了他脊椎受伤，虽然对于行走没有大碍，但军旅生涯却从此戛然而止。一起奋斗了四年的梦想，在还未开始的时候，却成为了最早离开的人。同样情况的还有大K，本来身体就不大好的他，在队长的“科学”训练下，腰部最终严重受伤，最终没能通过毕业联考，成为了我们中间第一个脱下军装的人，被家庭给予了厚望的他至今都没敢和家人说出真相。脱下军装，四年汗水除了那留给一生的伤病外再无意义，虽然按照干部转业的标准拿到了一些安置费，但青春还能再来吗？ 老袁，一个执着的贵州男儿，对任何事情的要求都是精益求精，为人大气，而且有想法。军训时期，队列动作十分标准，是我们队列示范班的王牌之一。大三那年，学校兴师动众准备组织一个五百人的队列大方针，他被钦点为排头。为了能够使步伐和各种进行曲合拍，他每天中午不休息在哪儿反复练习，三十摄氏度的夏天中午，我们穿着一件衬衣、一件外套，带着大檐帽，扎着外腰带顶着烈日练了一星期，最终不了了之。他还是我们学员模拟连第一届、第二届指导员（最高干部），作风严谨，出事正派，我们都很钦佩他。但就在他担任骨干的第二年，队长因为一件事情指示他要在全队会议上表态批评一些人，其实我们都知道大家没有犯错，他顶着压力愣是在大会上没有提这件事，让队长一番后话没处说。当队长问他时，他说：“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不能靠权力推卸责任。”当年被免职，此后三年也再也没有担任过任何骨干，即使队长请他也拒绝。后来，他告诉我：“为人处世，圆融一点无可厚非，但不能成为不讲任何原则的圆滑。”但岁月打磨之下，那个曾经锋芒毕露的少年，如今也已经成为了一个低调守拙的“群众”。 丫头，率性而为的河南女孩，入学那天作为被我采访的新生而逐渐熟知。她没有参加高考，而是因全国生物竞赛一等奖获得报送资格，在拒绝了北大等名校的邀请后，宁愿在没有生物专业的科大选读物理也要穿上军装。刚来的她对于军校还很陌生，总是追问我一些事情，雷人言语也让我哭笑不得。在军校，女生总是拥有很多无法比拟的权利，天性率真的她也是干部眼中的活宝。为参加校运会给学院争名次，不惜练得一身伤病，比赛空隙去医院擦药，明明痛得咧嘴还不忘和我开玩笑。就这样一个快乐的女孩，在大一时喜欢上了大四帮训的班长，执着的她对爱情展开了猛烈攻势。而班长却因为面临分配等压力，加之怀疑她只是小女生心情，而置之不理，后来才勉强答应。为了让班长喜欢上自己，一直被视为掌上明珠的她不顾矜持和尊严地去死缠烂打，居然还天真地故意和另外一名男生在一起气他，最终两人之间由爱转恨。彼此误会直到两年后才得到冰释，但一切已经无法挽回，班长也早已经分配到了部队，音讯渐无。那天丫头喝多了酒，哭着说：“这辈子只爱他一个。”第一次看见她哭得这样伤心，我却无力安慰。丫头，我们的青春不可能只拥有圆满和美好，当有一天你叹息这惨痛的初恋时，会不会后悔当初报考的选择。 镜子，古怪精灵的一个山东男生，入学后首批入党学员，同样被选入队列示范班，踏踏实实兢兢业业地从一名副班长逐渐干到学员模拟连连长的职务，学习成绩也令人无话可说，大学四年考试科目不下一百种，只有他拿到过唯一的一次满分，毕业时也同样被评为校优秀毕业学员，带着三等功的荣誉离开学校。但离开学校的时候，他还带着一份处分表，也同样是全队仅有的几张处分表。那年他担任连长，在期末自习时，大二的我们因为和大三的学员争抢教室而发生了打架事件，年轻人性格张扬，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也比较常见，何况都想着为学员队争那么一口气。两队之间不少人相互认识，即使打完架日后也照常相处。但学校纪律是块铁，谁碰谁出血。当时担任连长的镜子在另外一个教室自习，听到声音后才赶到现场，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但作为骨干，没能制止打架，仍然受到了学院记过处分。从头到尾，没有任何领导替他说一句话。在领导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处理下，他和几名同志成为了以儆效尤的靶子。骨干职务被免，入党转正被推迟，毕业评级被评为最低的“C”档，也成为了科大拿着三等功毕业的“C”档学员第一人。整个事件中，谁都没有错，但为什么是他承担责任？我们可以找出无数理由，但都无法对他的青春做一个交代。 还有一位未曾谋面的班长，学习成绩十分优异。在七月就将毕业的时候，六月因为因为替自己的好哥们参加四级考试被抓，两人同时被清退。他家远在西北农村，干部送他回去时，贫穷的父母望着曾经是全家希望的儿子，痴傻一般都说不出话来。青春中可以犯错，但有的错却葬送了青春。 在医院认识了一位病友，高中时曾经是全市短跑冠军，来到军校自然有着无比的优势。但军校的训练，不比他们专业的体育队，内容繁重方法简单。在一次障碍训练中，他从高墙上摔下，腿部骨折。临时处置时出现了问题，导致无法恢复到以前水平。跑道对于他不再是曾经的荣耀，而将是以后漫漫长路上的折磨与挑战。 同年级的一个学员，周末靠在阳台栏杆上和家人打电话时，出现了意外。最终也不知是栏杆的问题，还是他过于激动，三楼的垂直高度却当场断送了一个年轻的生命。不知道他的姓名，不知道他的过去，但他的人生也就永远地停在了这样的一个年觉，并以这样的一种惨不忍睹方式而结束。时间过去数年，也只成为了我们开展安全教育时的只言片语，但伤痛却永远地萦绕着那个可怜的家庭。 也有一个战友，整天乐呵呵的，却有一天“哑了火”。女朋友打来电话要求分手，因为女生在大学里看着别人出双入对、花前月下，自己却只能在特定的周末等待他的电话，虽然他利用着一周仅有的休息时间煲了电话粥，可女生终是难免寂寞。分手后两星期，已经慢慢走出阴霾的他却“意外”收到了女生两个月前寄来的信，这是拜我们“快捷”的邮递系统所赐，里面依然是情意绵绵，现在看来却是莫大的讽刺。 ……………… 还有很多很多的故事，在科大这座封闭的院子里悄悄地上演，没有人知道究竟是什么事情改变了我们的青春轨迹，但在这个隔绝的空间里，我们已经成长为了往昔不熟悉的自己。齐步走过青春，我们沿着早已设定好的轨道按部就班。四年只一梦，而今醒，何处旧时影。如今的我们还能否认出曾经的自己？茫茫尘世，原来我们早已经成为了不知何来，也不知何去的匆匆过客。一切仿佛成了千年以前阮籍走过的万里荒原，渺渺不知来去。 也许还会记起，有这么一段时间，我们放弃了年轻的权利，牺牲了自由的尊严，在空洞的口号下，成为了千篇一律死板的堂堂方阵。即使再多再多的理由，也无法挽回那段逝去的时光，那段被我们亲手葬送的绚烂。成长，成熟，责任……，冠冕堂皇的借口我们必须承担，但谁又来承担我们那些遗憾。 如今，青春已经走过，那就在未来漫长的时光里慢慢地给自己说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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