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洲

吃刨汤（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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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刨汤”，是我国西部等省和重庆地区农村历史悠久的一种民间习俗。所谓“吃刨汤”：就是农家在快要过年的时候，家里杀年猪，杀猪要请亲朋好友，哪家吃“刨猪汤”,那天这户农民家中就会十分热闹， 边吃边谈，既联络感情，又互通信息，还筹划来年发展，颇有意义, 所以这种“吃刨汤”文化一直沿袭至今。

可惜这种淳朴的饮食文化曾经却糟蹋得不成样子。

记得40年前冬至后的一天，我随父亲去我们那儿的集镇永兴场赶场，那年我9岁，在人民公社的大门前看到一位头戴由报纸做成的“辣椒型”帽子、身前挂着半边猪脑壳、背后挂着“我私杀生猪我有罪”木牌子的满脸络腮胡、瘦骨嶙峋的近40岁农民，他炯炯有神的眼里隐藏怒火，在公社公安特派员的监督下，一边敲打铜锣，一边高喊着“我私杀生猪我有罪”在场镇游街示众。但人们一点也不觉得好奇，只有像我们这些细娃觉得这“很稀奇”，上街跟到下街看，现在想来也真是“幼稚和浅薄”。记得当时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说：“自家喂的猪自己宰杀不知犯了那条王法，硬要把人弄来这般糟蹋，造孽哦！”于是双手剪背消失在人群中。

后来听父亲说，那位“络腮胡”私杀生猪“吃刨汤”，是被生产队的一外姓人举报到公社革委会，被大队部组织的基干民兵逮了个正着。

没过几天的一个旁晚，父亲将我家一口长约两米、宽约一米的石缸挑水装了大约百分之百八十左右的量，擦黑时，我发现远近闻名的杀猪匠王姑爷背着刨子、杀猪刀、捅杆、分边刀来到我家。待夜晚漆黑时，父亲请来幺叔和同在本生产队的杨姑爷，他们“几个大汉”将一头近200斤的“大肥猪”三下五除二弄进石缸，没到抽一杆香烟的功夫，大肥猪就窒息而亡。我当时很诧异，质问父亲哪有这样杀猪的，觉得一点都不好耍。父亲严肃地唬我：“给老子只晓得吼着吃刨汤，把肥猪弄出声来，你要老子明天也去游街示众呀！”后来我才明白，如此“杀猪”，主要是为避开那些没猪可杀家庭的耳目，免得自己自投罗网、自撞“枪口”。

当晚，来了三大桌亲朋好友，大家七手八脚分工协作，没多久，回锅肉、炒猪肝、血旺萝卜滑肉猪肝汤等地道的“刨猪汤”主打菜便端上了桌面。回锅肉用的是最好的三线肉保肋，红白相间，主要是肉新鲜，煮的时间适当长些，炒的时候由于一次下锅肉多、火旺，出油多，并加了新鲜蒜苗香味特浓，吃起来又香又糯，很巴适。“炒猪肝就要靠级别了，切的时候厚薄要均匀，芡粉要合适，下锅的时候油温不要过高，翻炒要快，火要旺，起锅要及时”，王姑爷不但会杀猪，做美食也是一把好手，他边炒菜边给大家传授厨艺。后来我跟他也学了一招制作血旺萝卜滑肉猪肝汤的绝活：肉要用大块的瘦肉切成薄片，加上农村土制的红苕粉、视其分量加入一至二个鸡蛋清和少许食盐进行充分搅拌，萝卜片可以适当厚一点，免得煮烂，杀猪时猪血旺中加的盐要适当，不能太多，否则猪血旺吃起不嫩，宛如“吃木渣儿”一般，这样做出来的佳肴，好吃得不得了！

第二年，幺叔为了戏耍大队部那些干部，他在晚上将达谷用的档席裹成圆筒，然后用竹棒敲打，其传出去的声音犹如是对宰杀后的肥猪灌气褪毛的击打。待那些干部循声而至以为又“捞到了大鱼”时，进屋一瞧原来却是这般模样，于是哭笑不得扬长而去。结果，幺叔便有了“小诸葛”的美名，他的这个壮举，在我们那个偏僻的小山村“独领风骚数十年”！

 现在，若果你胃口好，天天都可以去“吃刨汤”，重庆北部区域性中心大城市合川城边星罗棋布的农家乐为了招揽生意，几乎家家都挂出了“吃正宗刨猪汤”醒目的标识。

真是无巧不成书，就在我写作此篇小文快收尾时，接到了老家幺叔打来的电话，他邀请我们一家元旦回去“吃刨汤”。

低头望着我这日渐“腐败”的肚子，回还是不回老家“吃刨汤”，我倒显得有些手脚无措了！